为了赚点彩礼钱,老邓又一次来到这个江南小镇——浙江湖州织里镇,做一名纯粹的打工者。
这是我人生的第三次打工。第一次是1983年4、5月间,那会的书读得一团糟,高考连预考都没有考上的我,第一次开启我人生的打工经历,在汉口三民路附近为一家土产公司蹬三轮送货,差不多跑遍了武汉三镇。第二次是当年的8、9月份,随我一族兄在现在的汉口火车站后面做预制板,每天和水泥、沙、钢筋打交道。这一次,是给一家私人制衣的小厂当杂工,每天帮着剪线头、绞罗纹、打包、送货。前面三项不是主要的,我的最重要的工作是骑着老板家的电动三轮车到处送货。
在这里,我原本的生活节奏完全打乱了。原本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我,在这里不得不晚睡晚起。每天干到凌晨一两点才能睡去,上午九十点钟才起床。对于我这个打小苦过的人来说,做这点事根本就不算啥。只是因为湖州每天都有差不多四五例的疫情,实在不敢久呆,怕这么蔓延下去会不可收拾,到时候有家难回,便立马辞工买票回家,给再多钱也不赚了。
呆了十来天,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次的见闻和感受分享给朋友们。
一、 印象织里
织里镇,在太湖之南湖州之东,北距太湖10公里、西距湖州18公里,从织里再往东25公里,就是江南古镇之一的南浔,地处杭嘉湖平原之上。
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却如今扛起了中国童装的大半壁江山,中国差不多近90%左右的童装全出自这里。一个小镇,在2021年完成地区生产总值380亿,差不多相当于我汉阳区的一半(汉阳区2021年才是790亿),要知道这才是一个人口不到10万的小镇啊。
在这里,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童装老板、裁缝、制板师…….,许多人都是这一行业的天花板。一个不大的小镇,外来人口居然达到45万之众(今年上半年的官方数字)。要知道,在偌大的中国,敢直接以中国命名的地方还真不多,而这个区区不到十万人的浙北小镇,在2002年就号称“中国童装城”,是与义乌的小商品城、柯桥的轻纺城、海宁的皮革城并驾齐驱的浙江四大产业基地。
织里的整个童装行业不仅带动了本地经济,而且辐射到周边的省市地县,差不多影响了半个华东。全国的童装老板都到这个地方来拿货,再通过物流发往全国各地。一般的,头天做的童装,第二天上午就能够到达全国大部分的童装市场,穿到孩子们的身上。许多童装还出口到世界各地,极大地提升了中国的影响力。
二、 关于童装老板
无疑,要想在这里扎下根的童装老板,必定是最优秀的。而童装老板,是带动织里经济发展的源动力。这个老板,要有我们部队将军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也要有猛张飞般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勇气。
什么季节做什么款式的童装、用什么颜色、搭配什么辅件、搭配什么图案……,作为老板来说,必须了然于胸。定下来这些,还要考虑什么时候做。抢占市场先机,不能太早,更不能太晚,要恰到火候。再然后就是分析市场对自己产品的吸收消化量会是多少,决定自己所做产品的数量。只有真正的大智慧者,才能真正占有市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只是在这里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老板,并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赚到盆满钵满的,赔得血本无归跳楼跳江的也是大有人在。
织里,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天堂;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地狱。
三、 关于车工
车工,是织里童装界的术语,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裁缝。这里的车工大多来自安徽、河南、湖北等地,其中以安徽人居多。据不完全统计,在织里的车工至少在15万左右,男女老少皆有,混迹于织里的大大小小的工厂、车间、作坊。
这里的车工一般都是老板提供食宿,吃住都很简单:住,就是一间房,里面有床、铺盖、空调,洗漱间公用;吃,七八个人一桌,一般是四菜一汤,当地不成文的行规是老板一天只包两餐,上午十一点左右,下午五点左右。一般来说,老板都喜欢招两口子这样的车工,他们的术语叫夫妻对。招夫妻对便于管理,也能提高效率。
中国人能吃苦,在织里的车工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们这些人,吃住的条件很一般,每天工作却是从上午八点到晚上十一点,中午自己把握,可以适当休息半个小时左右(一般是计件工资,中午休息不休息全看自己),实际上,基本上没有中午休息的,一天实际工作时间基本上在13-14个小时左右。每周周日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因为是计件工资,每天从上班开始到下班,但凡熟手,一天至少能赚到400元到500元甚至更多。夏天童装简单,一件工价一般在8-10左右;春秋童装,一般工价在12-15左右;冬天工价最贵,一般在20左右。在织里的车工,每个月工资至少能赚到12000左右。我认识一对夫妻车工,在织里做了十来年裁缝,辛苦攒下了200万的存款,率先走上了中国农村的富裕行列。
织里车工行情较乱,基本没有信用可言。原本口头说好了每件多少钱的,当看到老板的生意特别好时,就故意罢工,要求涨工价,在织里整个市场都是如此。生意清淡时,车工遍地都是,便央求着老板收留他们,至少可以有个吃住的地方;生意繁荣时,他们又趁机漫天要价。在他们身上,也体现了少数中国人的不地道!
四、 关于三合一场所
织里的绝大部分童装老板,都是租用的“三合一场所”,这在安全生产上是国家所不允许的,这方面,应该说织里人是敢为人先!
我在建设局的时候,担任过建设行业管理办公室的主任,名义上是一个建设行业管理的综合协调机构,实际上是建设安全的综合管理部门,对于“三合一场所”比较了解。
关于“三合一场所”,一般是这样定义的:是指住宿与生产、仓储、经营一种或一种以上使用功能违章混合设置在同一空间内的建筑。
对于“三合一场所”,国家是明令禁止的。禁止的初衷是以人为本,杜绝因为“三合一场所”出现群死群伤的现象。
只是类似这种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究其原因是方便。而国家出台严禁,是为了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全。既然如此,我的“三合一场所”只要把安全工作做好了,保证不出现安全事故,就可以啦!
在这方面,织里人做了以下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加强硬件建设。所有的门店、厂房一律按政府提供的图纸进行施工,每一层都有较宽的走廊和楼梯,一旦发生不测,可以迅即通过走廊、楼梯进行逃生;再一个,楼层高度一般只规定四层,就算是再有万一,拉根绳、扯个床单,也可以顺下楼去。基本上可以保障人生的安全。二是加强宣传管理。社区网格员、辖区专业防火员隔三岔五地上门宣传安全知识,同时进行安全检查,发现隐患,及时通知业主整改。
织里的许多童装都是在一楼门面、二楼制衣车间、三楼四楼员工宿舍这样的环境中生产出来的。如果一谓定性为“三合一场所”,不让其生产,那整个童装市场绝对死悄悄!
在我看来,不管是“三合一场所”还是“四合一场所”,只要把人民的安全放在了首位,又能促进经济发展,何乐而不为呢?
大漠孤鸿2022.11.24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