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泉居士生花妙笔之下,鬼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情感伦理型的,此类鬼也有男女长幼之分,贤愚不肖之别,是现实人的化身,具备人类的大部分伦理属性和情感;另一类则是死亡恐怖型的,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对立面,与人不共戴天,狰狞恐怖,是死亡的象征。
各位看官,且一观以下尸变之鬼,是何种类型?
三、尸变
阳信县有一位老者,是蔡店村人氏。住的村子离县城有五六里路程,老者和儿子开了一家临近路边的客栈,以便留宿过往的行人商旅。有几个赶车的人,来往于贩运货物的路途之间,时常在老者店内留宿。
一天黄昏时分,天气阴沉,比平时天黑得更早一些。四个车夫一起来到店里投宿,不巧的是客店已经住满了客人。四人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办法,眼看天色已晚,就坚持请店主想办法安排他们将就一晚住下来。老者不胜其扰,想到了一处住所,只是担心客人不合心意。因老者儿媳刚刚去世,尸体就临时停放在住所内,儿子外出采购棺木还没回来。四个人却不以为意,说:“现在只求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下就万幸了,哪还能挑三拣四呢。”老者心想住所倒是个安静所在,既然他们不介意,也省去了客人的烦扰,于是就带着他们过去了。
老者将车夫一行四人带至房间,只见木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桌子后面的灵床上挂着帷帐,风吹进来,帷帐也随风摇曳,翻飞不止。儿媳的尸体上盖着一床蜡黄的草纸,虽然四周压着了,但时不时地会发出“嚓嚓嚓”的响声。再看卧室,在里屋是一张连在一起的大通铺,四个人旅途劳顿,困乏之下,躺下不久就鼾声四起了。只有一位客人还在似睡非睡之时,忽然听得分明,从外间灵床上发出“嚓嚓”的声音。他睁眼看去,虽然油灯微亮,但四周视线通明,只见那女尸自己揭开身上的床纸坐了起来,左顾右盼之后,慢慢下地走进了卧室。那女尸面容淡黄,略带金色,额头上系着的一块生绢,也被风吹着在脸前左右飘忽。
女尸来到通铺前俯下身来,正在逐一对着睡着的三个车夫吹气。醒着的人自然是惊恐万分,眼看女尸马上要吹到自己了,便趁机偷偷地拉上被子把头蒙起来,屏住呼吸听着女尸的动静。不一会儿,女尸果然轻移脚步走了过来,准备也像对其他车夫一样对他吹气。好在被子蒙头,女尸并不知要把被子掀开。待听得女尸往回走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又听到床纸的“嚓嚓”声。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探头偷看,女尸就如同先前一般僵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如此令他非常恐惧,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偷偷地用脚蹬一蹬几个旅伴,却是纹丝不动。他左思右想,也无计可施,心想不如穿衣出逃。不想刚坐起来要穿衣服,那“嚓嚓”之声又响起来。这时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赶紧又躺下去,把头深埋在被窝里。耳听得女尸又来到他跟前,连续向他吹了好几次气才离开。
不一会儿,他听见灵床发出响动,知道是女尸又躺回去了。于是他就从被子底下慢慢地伸出手来,摸索到一条裤子,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胡乱穿上,还来不及穿上鞋子就急忙跑了出去。女尸听到动静,也坐了起来,像是要追逐客人。但等到她离开灵床的帷帐时,客人已经打开房门逃了出去,女尸在后面紧追不舍。客人一边舍命奔跑一边大声喊叫,但村里却没有一个人被惊醒。他本想着去敲店主家的门,眼看着女尸就要追上来了,于是就朝着县城的方向拼命奔逃起来。逃至城东郊,远远望见有一座寺庙,隐约听见里面有木鱼声传来,急忙紧跑几步,拼命敲打寺门。寺中僧人眼见一个如此惊惶之人气喘吁吁,举止慌张,感到惊讶不已,不肯马上开门让他进去。正在这时,女尸离他仅有尺远,客人更加害怕着急了。惊慌之下,眼见寺门边有棵白杨树,四五尺粗细,客人躲在树后,女尸右扑他便左躲,女尸左抓他就右闪。女尸恼怒不堪,却也都渐渐疲乏起来了。女尸终于停下来立在了原地。客人浑身冒汗,躲在树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不止。突然之间,女尸猛然向前扑来,伸出双手,从树干两侧向他抓来,登时吓得跌坐在地。而女尸抓不到他,就此抱着树干渐渐僵硬了。
寺内僧人在门内窃听良久,发现没了声音,才开门慢慢走了出来。见客人倒地一动不动,以为死了,用灯烛一照,心口还微微起伏,手触之下稍有热气。于是僧人把客人背进寺院内。经过一夜,客人才苏醒过来。僧人喂他喝些热水,问起事情缘由,客人就此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细述一遍。此时晨钟已经响过,借着拂晓的迷蒙天色,僧人去察看白杨树,果然看见一具女尸还抱伏其上。僧人惊骇万分,立即报告给了知县。知县亲自带人前来勘验,让人把女尸的手从树上拉下来,但那手抓得太牢,怎么也掰不动。仔细察看之下,发现女尸双手其中有四根手指如铁钩般,连同指甲就像凿子打出的孔穴深嵌其中。知县又让一干衙役一起用力拔,才把女尸从树上搬下来。
知县同时派差役去老者家询问情况,那里正因为女尸不见、客人暴死而乱作一团。差役向老者说明了缘由,老者带着儿子,跟随差役前往寺院外,把儿媳的尸体抬回了家。此时客人哭着对知县说道:“我们四人一起出门,现在只我一人回去,乡里人该如何信我呀?”知县当下给他开具了一纸文书,并给他拨发了一些物资让他回家去了。
话说人都有好奇之心,于是凡事总想着探个究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考察探究,而如果进入家宅私院,那就叫窥探隐私,甚不合法了。
然而鬼是不是有隐私呢?是不是也反感于窥探隐私,进而对窥探之人进行惩罚呢?请看下面这篇恐怖故事,大概会让各位看官有所憬悟。
四、喷水
莱阳,山东治下县,名称来自于“日月出东莱之阳”。古为“昌阳”、“长广”,又有“梨城”、“龙城”的称号。莱阳自古被称为“翰墨之乡”、“书法之乡”,涌现出张梦鲤、左懋第等一批爱国文人。是“全真教”的发源地,被誉为“道教祖庭”,丘处机、马丹阳等在此传教立派。
县内有部曹宋玉叔先生在京为官时,租住的宅院很是荒僻。某天深夜时分,两个丫鬟陪着宋先生的老母住在厅上,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噗噗”的响声,就像是裁缝在往衣服上喷水的声音。宋母诧异之下,催促丫鬟起来前去察看,丫鬟也有些害怕,就在室内靠窗户上扣个小洞偷偷往外张望,只见一个老太太,身材矮小,弓腰驼背,白发如帚,头上戴着一个发髻,大约有二尺来长。那老太太正围着院子转圈儿走,像鹤一般一耸一耸地大步疾行,一边走还一边从嘴里喷水,而且就好像她嘴里有无穷无尽的水。丫鬟非常吃惊,回来告诉宋母,宋母听后也是惊恐万分,连忙起床,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来到窗前一起往外察看。就在屋内三人看得发怔之时,院外的老太太突然逼近窗前,速度飞快,冲着窗棂喷出一大口水,窗纸也被水完全冲破了。三人登时齐齐跌倒在地,此时家人却浑然不知。
待天亮时分,家人都聚在一起了,一直敲这边的门却无人回应,开始惊慌起来。等撬开门进去一看,只见一主二仆,并排死在房间窗下。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其中一个丫鬟口边稍有热气,胸口有起伏状,急忙扶起来给她喝水,过了一个时辰,丫鬟渐渐苏醒过来,于是把昨夜经过所见所闻尽皆详细述说。宋先生赶来见此情景,痛不欲生。之后,他在院里仔细查找那老太太消失的地方,在那里掘地三尺多深,终于渐渐露出了白色头发,再继续往下挖一点,就出现了一具尸体,正是丫鬟所说的那个模样,脸面也稍显肥肿,只是面色却像个活人。宋先生下令,家中仆人痛打尸体,只见骨肉顿时破烂,皮肉之间尽是清水。
欲知将来是何鬼怪,且听下回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