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
“老伯,你就在这儿好好治伤,这些钱你拿着。”空月把秦生的那袋子钱递给老头。
“小师傅…孔兄弟,我…哎!”老头叹了一口气,神情颇有些自责。
“什么也别说了。”空月拉起老头的手,把钱袋放在他手上。
“孔兄弟,要不了这么多。”老头神色羞赧,当时挨了一脚还疼痛得很,现在已经好多了,就算不来医馆,过上个几天,估计也就好了。
空月摆摆手,转身向外走去。
“孔兄弟,”老头在身后喊到,空月脚步一顿,“小心…”
出了济世堂,天色已经有些微暗,落日余情,天际红霞醉人。空月向回路而去,走了几步,又骤然停下脚步。
回去做什么呢?空月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夕阳无限好,正是时候,街道上人来人往,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能谈上几句,高兴得、伤心的,每个人都有归宿,而他呢,无朋无友,沧海孤舟,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何处才是归宿…
这时,街道有醉酒的道人自空月身旁经过,身子摇摇晃晃,脚下虚浮,手中拿酒,“小心点。”空月伸手去扶。
道人迷糊的看了他一眼,摆开他的手,摇晃着向前几步,高举手中酒,仰头一口喝下,随即朗声念道: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野鸦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空月嘴中喃喃,一下子怔住,当情与心相契,心与境相合,只需一个引子,内心浓烈的情绪喷涌而出…
转头去看,已不见道人身影,空月怅然若失。
鸿雁在云,游鱼在水,伊人芳踪何处?
身在此城,空月又有所想。
“咕咕…”肚子的闹腾声拉回了空月的思绪。
快一天了吧?真饿!
想着,空月左右看了看,前方有一处豪气的酒楼。
清风楼。
“小师傅,你请,来些素食吗?”一个机灵的店小二邀着空月进店,边走边问道。
为什么光头的就一定是和尚呢?空月有些无奈,心中一动,不免有了几分玩心,“来一点小酒,菜全上荤腥。”
“啊?!”小二惊诧出声,连带着店内不少人的目光聚集而来。
“有问题吗?”空月有些困窘,兀自强装着镇定问道。
“没,没有,小师傅要吃些什么,小店有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小二嘴中快速说道。
都是些没听说过的菜名,空月有些为难,“花炊鹌子、炒鸭掌吧。”
“好勒!花炊鹌子、炒鸭掌各一份…”小二转身去叫菜,临行前还不忘嘀咕一句:“原来是个假和尚…”
“小师傅,你的菜。”小二端着盘子,把菜放在桌上,连带着还有一壶酒。
菜来了,满满的香气,空月自打跟着老僧,便再没有沾过荤腥,十多年了,此时闻到香味,不觉有些沉醉。
空月轻轻用竹筷夹起一点鸭掌放入口中,清脆滑爽,色味俱佳,“真是香啊!”空月心中感叹。
看着桌旁的酒壶,空月又起了心思。
拿起酒壶,空月照着四周食客的样子,满满的倒上一杯,再放下酒壶,端起酒杯,闻上一闻,微微有些刺鼻,空月皱了皱眉头,还是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一口喝下,空月差点呛了出来,一股火辣辣的灼热感自喉咙升起,连带着入腹后,都有微弱的火辣,随之,口中酸甜苦辣咸涩,味味都有。
真有这么好喝吗?空月不解了。
“哈哈哈…”清风楼的大厅人不多,注意到空月的倒是不在少数,见此情景,不少人都是忍俊不禁,更有豪爽的男儿大笑出声。
“小师傅,豪气啊!”有人打着招呼道。
空月有些窘促,还是点着头算是回复了。只是接下来空月不再饮酒,免得徒惹人笑,闷头品味着桌上的小菜。
……
“小师傅,一两银子。”小二带着笑脸,看着有些惊愣的空月。
“一两?”空月突然就有些心疼了,一顿饭就吃掉了大半年的米钱,他身上就这么点,以后可怎么办?
有些肉痛的付了银子,空月出了清风楼,盲无目的的在街道走着,他在盘算着以后怎么过日子。
是夜,有间客栈的普通客房中,空月坐在桌前,灯芯啪啦的响着。
阳月望日,隅中之时,镜月湖畔,相思树下。
空月的脑海中回响着这段话。
话是红叶镇口中的城里人说的,而再过一天,便是望日了。
空月期待着,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只剩下美好的怀念,而那种朦朦胧胧的感情却让他难以忘怀,或许是因为跟着老僧过了十多年的深山生活,简单的他也就只剩下那点回忆值得期待了,也就使得那段记忆在心中越刻越深,等待着有一朝喷薄而出。
……
阳月望日,空月起了个早,收拾一番,时间还早,他想着,师傅说过,人要守时,隅中之时,过早不好,迟了更不好,还是准时为好,便又细细斟酌了一番,换了一身得体的青衣。
空月昨日在宁安城逛了一天,早已经打听清楚,镜月湖邻于西城门外五里之地,是难得的风景胜地,四面环山,风景独秀,湖面广阔,平静清凉,湖水幽幽,光滑如镜,若是花上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登上矮山之巅,便可观其形如弯弯月牙,也是因此,人们便称此湖为“镜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