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红豆汤暖与竹林日记
镇上的红豆汤店藏在主街拐进去的小巷里,木质招牌被岁月浸得发深,上面用红漆写着 “阿婆红豆汤”,笔画边缘有些模糊,却像奶奶缝在衣角的补丁,透着亲切的旧意。
推开门时,门上挂着的铜铃 “叮铃” 响了一声,清脆得像晨露落在竹叶上。店里只有五六张方桌,桌面是浅棕色的木头,摸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木纹,桌角被磨得圆润,是常年有人手肘撑着的痕迹。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碗边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红豆汤渍,像不小心滴在纸上的朱砂。
“小雨回来啦!” 老板娘从后厨探出头,声音洪亮又热情。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围裙,围裙下摆沾着点面粉,大概是刚揉过汤圆的面团。她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网罩着,露出的鬓角有几缕白发,眼角的皱纹笑起来像朵展开的菊花,手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镯子,晃悠时会发出 “叮叮” 的轻响。“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好奇的打量,却没有丝毫探究的压迫感。
“朋友,林志鸿。” 程小雨拉过我,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下,桌旁靠着窗户,能看到外面小巷里的青石板路,“给我们来两碗招牌红豆汤,多加汤圆,要热的。”
“好嘞!” 老板娘应着,转身冲后厨喊,“两碗招牌红豆汤,多加汤圆 —— 小雨姑娘要的!” 后厨里传来 “好嘞” 的回应,伴随着勺子碰撞锅沿的 “叮叮当当” 声。老板娘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我们面前的桌子,“小雨可有阵子没来了,上次来还是清明,你妈跟我说你在台北忙论文,饭都顾不上吃。”
“哪有那么夸张,” 程小雨笑着摆手,耳尖有点泛红,“就是最近要交初稿,忙了点。”
老板娘会意地笑了笑,眼神在我们之间转了一圈,没再多问,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邻桌坐着一对老夫妻,老爷爷正用勺子给老奶奶舀红豆汤,动作慢腾腾的,老奶奶则笑着说 “慢点儿,别洒了”,声音轻轻的,像落在棉花上。
还有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趴在桌上写作业,面前放着一碗没动的红豆汤,笔在纸上 “沙沙” 地划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眼神里满是少女的憧憬。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两碗红豆汤过来了。白瓷碗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碗沿,红豆汤是深红色的,浓稠得能看到勺子舀下去时带出的细腻沙感,几颗圆滚滚的汤圆浮在表面,是乳白色的,像撒在红丝绒上的珍珠。汤面上撒了点金黄色的桂花碎,香味随着热气飘过来,混着红豆的甜香,勾得人胃里发馋。
“小心烫。” 老板娘把碗放在我们面前,又递过来两双木勺,“我们家的红豆都是前一天晚上泡的,煮了三个小时才出沙,汤圆是今早现揉的,你尝尝,保证 Q 弹。”
我拿起木勺,勺柄是浅棕色的,打磨得很光滑,握在手里很舒服。我舀起一勺红豆汤,吹了吹,送到嘴边 —— 红豆的沙感在舌尖散开,甜而不腻,带着点桂花的清香,汤的温度刚好,不烫嘴,却能暖到胃里。我又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咬了一口,里面的芝麻馅流了出来,沙沙的,带着点焦香,外皮果然很 Q 弹,嚼起来有淡淡的糯米香。
“好吃吗?” 程小雨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手里的勺子还没动,大概是在等我的评价。
“好吃,” 我点点头,又舀了一勺红豆,“比台北的好吃多了,红豆煮得很沙,汤圆也很新鲜,桂花碎加得刚好,不抢味。”
她笑了笑,这才拿起勺子,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放进嘴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满足的表情:“我小时候就爱吃这个,每次回来都要吃两碗,老板娘总说我‘小姑娘家胃口倒不小’。”
“所以,” 我舀起一勺汤,看着她,“你经常带朋友回来吃吗?”
她正咬着汤圆,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点芝麻馅,自己没发现。我想提醒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假装没看见。她咽下汤圆,耳尖有点泛红,声音轻轻的:“你是第一个。以前要么是跟爸妈来,要么是自己来,没带过朋友。”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的湖里,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握着木勺的手指紧了紧,碗里的红豆汤好像更甜了,连带着心里都暖暖的。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红豆汤,却忍不住用余光看她 —— 她正专注地舀着汤圆,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我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偶尔交流几句对味道的评价,比如 “这里的红豆比上次我在台北吃的更沙”“汤圆的芝麻馅好像放了点黄油,更香”。
窗外的小巷很安静,偶尔有自行车骑过,“叮铃铃” 的车铃声很清脆;有卖豆腐的小贩走过,吆喝着 “嫩豆腐 ——”,声音拖得长长的,在巷子里回荡。
这种缓慢的节奏,和台北的匆忙截然不同,像按下了慢放键,让人心里的焦躁都慢慢沉淀下来。
吃完红豆汤,程小雨结了账,老板娘笑着说 “下次再来啊”,还塞给我们两个牛皮纸包,里面装着刚烤好的饼干,“给你们路上吃,小雨爱吃的椰蓉味。”
我们走出店门,程小雨说要带我在镇上逛逛。她熟门熟路地领着我穿过一条条小巷,巷子里的房子大多是白墙黑瓦,墙上爬着绿色的藤蔓,有的门口挂着红灯笼,有的窗台上摆着盆栽,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她指着一栋浅灰色的两层小楼说:“这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小学,我一年级到六年级都在这里,那时候我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课偷偷看小说,被老师抓了好几次。”
小学的校门是红色的,上面挂着 “镇中心小学” 的牌子,门口的传达室里坐着一位老爷爷,戴着老花镜,正看报纸。程小雨跟他打招呼:“王爷爷,您好啊!” 老爷爷抬起头,认出了她,笑着说 “小雨回来啦,长这么大了”,声音很亲切。
我们走到学校操场,操场是水泥地,有点斑驳,角落里有一个旧秋千,秋千的座椅是木头的,边缘被磨得很光滑,绳子是深蓝色的,上面有很多细小的毛边,显然用了很多年。程小雨走过去,轻轻推了推秋千,秋千晃了起来,发出 “嘎吱嘎吱” 的轻响。
“那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坐在这边的秋千上看书,” 她指着秋千,眼神里满是怀念,“看的都是爱情小说,比如《傲慢与偏见》《简・爱》,那时候觉得,爱情就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轰轰烈烈,有误会,有重逢,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后来呢?” 我问,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秋千慢慢停下。
“后来上了大学,学了中文系,研究爱情隐喻,才发现现实中的爱情没有那么多戏剧性,” 她笑了笑,手指轻轻划过秋千的木头座椅,“更多的是日常的琐碎,比如一起吃一碗红豆汤,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一起在雨中散步,这些平凡的小事,却比小说里的轰轰烈烈更让人安心。
但我仍然相信,平凡中也可以有非凡的瞬间,就像我们在便利店的相遇,在雨中的那个吻,这些瞬间,就是爱情里的‘隐喻’。”
我看着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画。她的眼睛里带着对爱情的憧憬,也带着对现实的清醒,这种矛盾又和谐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可爱,也很迷人。
我们继续逛,她又带我去了她以前经常买文具的商店。商店很小,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文具,有旧款的钢笔,有印着卡通图案的笔记本,还有五颜六色的橡皮。老板是位中年男人,戴着老花镜,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看到程小雨,笑着说 “小雨来啦,要买点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要那个带锁的笔记本?”
“不了,王叔叔,我就是带朋友来看看,” 程小雨笑着说,“以前我总来买那个带锁的笔记本,用来写日记,怕爸妈看到,现在想想,还挺幼稚的。”
老板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算账。程小雨拿起一个印着栀子花的笔记本,翻了翻,说 “这个跟我奶奶最喜欢的花一样”,然后又放了回去,拉着我走出了商店。
她还带我去了她以前和朋友偷偷分享心事的角落 —— 一棵老榕树下,树下有两个石凳,石凳上长满了青苔,摸上去湿湿的。“那时候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总在这里分享秘密,比如谁喜欢上了哪个男生,谁考试没考好,谁跟爸妈吵架了,” 她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榕树的枝叶,“后来她搬家去了台北,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有时候想想,还挺怀念那时候的。”
我也坐在石凳上,榕树的枝叶很茂盛,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阳光,风一吹,叶子 “沙沙” 地响,很舒服。我看着程小雨的侧脸,她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怀念,像蒙上了一层薄纱,我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享受着这份安静的时光。
逛到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巷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是暖黄色的,照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层金粉。我们慢慢走回程家,远远就看到程妈妈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我们,笑着挥手:“回来啦,快进来,饭都做好了。”
程妈妈笑着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你们先坐会儿,饭马上就好,你爸也快下班了。”
程家的房子是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和阳台。客厅里的家具很旧,却收拾得很干净,沙发是浅灰色的,上面铺着一块红色的针织毯,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壶,里面泡着茶,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墙上挂满了程小雨从小到大的照片,有她刚出生时的婴儿照,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有她上幼儿园时的照片,穿着粉色的裙子,笑得很开心;有她中学时的照片,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眼神里带着点倔强;还有她上大学时的照片,在台北 101 前拍的,笑得很灿烂。
我坐在沙发上,程小雨给我倒了杯茶,茶是绿茶,味道很淡,带着点清香,能解腻。不一会儿,程爸爸回来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手表,脸上带着点疲惫,却还是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回来啦,路上累不累?”
“不累,爸,” 程小雨站起来,接过程爸爸手里的公文包,“今天怎么这么晚?”
“班里的学生调皮,留堂了一会儿,” 程爸爸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就是林志鸿吧?小雨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你是个作家,写小说的。”
“叔叔您好,我是林志鸿,打扰您了。” 我站起来,礼貌地问好。
“不打扰,不打扰,” 程爸爸摆摆手,笑着说,“小雨很少带朋友回来,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很快,程妈妈把饭菜端了上来,满满一桌子,有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番茄炒蛋,还有一碗排骨汤,香味扑鼻。红烧肉是深红色的,油光锃亮,看起来就很入味;清蒸鱼是银白色的,上面撒着葱花和姜丝,鱼肉看起来很嫩;炒青菜是绿色的,很新鲜,还带着点水珠。
“快吃,快吃,” 程妈妈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小雨说你在台北总吃泡面,肯定没好好吃饭。”
红烧肉的味道很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带着点酱油的香味,还有点冰糖的甜,我连忙说 “谢谢阿姨,很好吃”。程爸爸也给我夹了一块鱼肉,“尝尝这个鱼,是镇上河里钓的,很新鲜,没什么刺。” 鱼肉确实很嫩,入口即化,带着点清甜,很好吃。
程小雨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小声说 “多吃点蔬菜,别总吃肉”,然后又给我盛了一碗排骨汤,“这个汤熬了两个小时,很鲜。” 排骨汤里有玉米和胡萝卜,汤很鲜,玉米很甜,胡萝卜很软,我喝了一口,暖到了心里。
晚餐桌上,程爸爸问起了我的写作,我跟他说我正在写一个关于便利店相遇的爱情故事,主角是个理性的作家,女主角是个研究爱情隐喻的中文系学生。程爸爸眼睛一亮,说 “这个题材好,很贴近生活”,然后跟我们讲起了他和程妈妈的相遇故事。
“我和你阿姨是在一场暴雨中相遇的,” 程爸爸喝了口酒,脸上带着笑意,“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在镇上的中学教书,有一次下暴雨,我看到你阿姨在路边躲雨,没带伞,我正好有多余的一把,就借给了她。后来她来还伞,我们就慢慢熟悉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程妈妈笑着拆穿他:“什么多余的一把,明明是他特意多带的,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候就注意我好久了,就想找机会跟我搭讪。”
程爸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程小雨也笑了,看着我,眼神里仿佛在说 “看吧,现实中的爱情故事也没那么浪漫,反而有点傻气”。我也笑了,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感 —— 这是我在台北的单身公寓里从未体验过的,那种被家人包围的、踏实的温暖。
晚餐后,程小雨带我到二楼阳台。阳台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圆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一盆栀子花,虽然没开花,却绿油油的,很有生机。夜空很清澈,星星比台北多得多,也亮得多,像撒在黑色丝绒上的钻石,月亮是半圆形的,挂在天上,洒下银色的光芒,很柔和。
远处传来蛙鸣和狗吠声,还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声,很轻,像摇篮曲。我们并肩靠在栏杆上,风吹过来,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却不觉得冷。
“今天...” 我们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下,相视一笑。
“你先说。” 我做了个 “请” 的手势,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程小雨深吸一口气,风吹起她的头发,几缕发丝贴在脸颊旁,她用手指轻轻拨开,声音轻轻的:“今天谢谢你陪我来。其实今天不仅是奶奶的忌日,也是我前男友的生日。我们曾经约定,有一天要一起来看我奶奶,跟奶奶说我们在一起了,可惜... 没等到那一天。”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坦白,心里有点酸,却又有点庆幸 —— 庆幸他们没有走到最后,不然我可能就遇不到她了。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 她继续道,眼神飘向远处的星空,声音很平静,“我们在一起两年,他是学计算机的,很理性,跟你有点像,却又没你那么... 温柔。” 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最后他跟我分手,说我‘太理性’,‘不像个谈恋爱的人’,说我总是分析我们的感情,比如‘今天的吵架是因为沟通不畅,需要改进沟通方式’,‘这次的约会满意度是 8 分,因为电影选得不好’,他说跟我在一起像在做实验,没有恋爱的感觉。”
“这很不公平,” 我忍不住说,“理性不是错,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他只是没理解你而已。”
“也许吧,”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迷茫,“但他的话让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太理性了,太执着于分析爱情,而忽略了体验爱情本身。所以我开始研究爱情隐喻,试图理解为什么人们会用‘雨’‘花’‘汤圆’这些东西来形容爱情,试图找到爱情的规律,可越研究,越觉得迷茫 —— 爱情根本没有规律,它太复杂,太私人,太容易变化了。某种程度上,我的论文,其实是对那段感情的回应,是我试图理解‘为什么我们会分手’的过程。”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研究中那种既投入又疏离的矛盾感 —— 她用理性的方式去分析感性的爱情,是想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却又在不知不觉中,错过了爱情本身的美好。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怕打扰到她。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夜晚的宁静。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很快就消失在夜空里。
“快许愿!” 程小雨急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手指紧紧攥着,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很认真地许愿。
我也跟着闭上眼睛,心里许了一个愿 —— 希望程小雨能放下过去的遗憾,希望她的论文能顺利完成,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一起寻找爱情的 “隐喻”,一起体验爱情的美好。
睁开眼时,发现她正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好奇:“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的论文能顺利完成,” 我说出了部分实话,省略了关于我们关系的那个愿望,怕太直白会吓到她,“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那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吧 —— 希望有一天,我能写一个关于我们相遇的故事,不用太多的隐喻,不用太多的分析,只是真实地记录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记录那些平凡却温暖的瞬间。”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手心都有点出汗。我看着她,想说 “我很期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傻傻地笑了笑。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没有再追问,只是继续说:“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还需要更多... 数据,更多关于‘理性与感性’‘分析与体验’的数据,比如我们下次一起去便利店吃关东煮,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夜市吃芋圆冰,这些都是数据,不是吗?”
我点点头,心里的紧张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是,都是很重要的数据,我会陪你一起收集。”
阳台上方,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完整的脸,银色的光芒洒在我们身上,程小雨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蒙上了一层薄纱,神秘又迷人。
“明天早上,” 她忽然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关于她和爷爷的故事,也有很多关于爱情的‘隐喻’。”
“好啊,” 我点点头,“我很想去看看。”
那晚,我睡在程家的客房里。客房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床单是浅蓝色的,上面有淡淡的阳光和洗衣粉的混合香味,像晒过太阳的被子。枕头很软,靠上去很舒服,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台灯,灯罩是白色的,打开时发出暖黄色的光,很温馨。
闭上眼睛,我能听到屋外的虫鸣,“唧唧” 的,很轻,还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声,很遥远,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在这个陌生的小镇上,我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比在台北的单身公寓里更踏实,更温暖。
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听到程小雨在楼下和她父母低声交谈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很温暖,带着家人之间的亲密。我想象着他们坐在客厅里,程妈妈给程爸爸倒茶,程爸爸听程小雨讲我们今天的经历,画面很温馨,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在老家,也总是这样,晚上坐在客厅里聊天,等着我打电话回家。
第二天清晨,我被鸟叫声唤醒。鸟叫声很清脆,“叽叽喳喳” 的,像在唱一首快乐的歌。我起床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空很蓝,没有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地板上,像金色的地毯。远处的稻田是绿色的,一望无际,偶尔有白鹭飞过,像白色的精灵。
下楼时,程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厨房里传来 “滋滋” 的煎蛋声,还有牛奶的香味。程妈妈看到我,笑着说 “醒啦,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小雨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准备什么惊喜,让你等她回来。”
“好,谢谢阿姨。” 我点点头,走进卫生间洗漱。卫生间里放着一套新的牙刷和毛巾,是程妈妈特意准备的,毛巾是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栀子花图案,很可爱。
刚吃完早餐,程小雨就回来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 T 恤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了马尾,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手里拿着两个头盔,“准备好了吗?我们要骑自行车去,爷爷的老式自行车,很有趣的。”
“好啊,” 我接过她递来的头盔,头盔是黑色的,有点旧,上面有几道划痕,却很干净,“我很久没骑自行车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很简单的,” 她笑着说,“爷爷的自行车很稳,不会掉下来的。”
我们推着程爸爸的老式自行车走出家门。自行车是黑色的,车架上有很多划痕,显然用了很多年,车把上挂着一个旧的车铃,按一下会发出 “叮铃铃” 的清脆声音,座椅是棕色的,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程小雨用纸巾擦了擦,“坐吧,我带你。”
“还是我带你吧,” 我接过自行车,“我是男生,力气大,你坐在后面就好。”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坐在了后座上。我跨上自行车,脚蹬了一下,自行车慢慢动了起来。程小雨轻轻抓住我的衣角,身体微微靠在我背上,很轻,像一片羽毛。晨风吹过来,吹起她的头发,几缕发丝擦过我的脸颊,很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我们沿着乡间小路前行,小路两旁是绿色的稻田,稻田里的稻穗已经长出来了,绿油油的,随风轻轻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偶尔有农民在田里劳作,看到我们,笑着打招呼,程小雨也笑着回应,声音很亲切。
骑了大概二十分钟,我们在一片竹林前停下。竹林很大,一眼望不到边,竹子是绿色的,很高,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进来,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竹林前有一条小径,用青石板铺成,蜿蜒着通向竹林深处。
“我们走这里,” 程小雨领着我沿小径深入,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 “沙沙” 声,还有我们的脚步声,“奶奶生前最喜欢来这里,她说这里的空气好,安静,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
走了大概五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 竹林深处隐藏着一个废弃的小亭子,亭子是木质的,屋顶上盖着瓦片,有些瓦片已经松动了,亭柱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大概是年代太久远了。亭子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地流淌着,发出 “叮叮咚咚” 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小夜曲。
“这是奶奶和爷爷常来的地方,” 程小雨走到亭子中央,抚摸着石桌,石桌上刻着一个棋盘,棋盘的线条已经有点模糊,但还能看清楚楚河汉界,旁边有两个石凳,石凳上长满了青苔,摸上去湿湿的,“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下棋,爷爷的棋艺比奶奶好,却总是让着她,每次都故意输,奶奶知道,却不说破,还是很开心地跟他下。
后来他们老了,经常吵架,有时候甚至几天不说话,但每周都会来这里下一次棋,仿佛在这里,他们就能回到最初相识的时候,忘记所有的矛盾和争吵。”
我们在石凳上坐下,小溪的水流声很清晰,风吹过竹林,带来淡淡的竹叶清香,很舒服。程小雨从包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棕色的,已经有点发黄,边角也磨损了,上面用钢笔写着 “陈玉梅的日记”,字迹很工整,是奶奶的名字。
“这是奶奶的日记,” 她把笔记本递给我,“妈妈今早找出来给我的,说奶奶生前最宝贝这个日记,不让任何人看,去世前才跟妈妈说‘等小雨长大了,让她看看,或许能帮她理解爱情’。我想和你一起读一读,分享奶奶的爱情观。”
我接过笔记本,封面很软,摸上去像皮革,里面的纸张是浅黄色的,带着点旧书的味道。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1975 年 5 月 10 日,晴,今天在镇上的书店遇到他,他在看《三国演义》,我也在看,我们聊了很久,他说他喜欢诸葛亮的智慧,我说我喜欢刘备的仁厚,他笑了,很好看。”
我们并肩坐着,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日记。奶奶的字迹很有力,虽然是女性的笔迹,却带着点洒脱,记录着她和爷爷的爱情故事 —— 有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紧张,有他们结婚时的甜蜜,有他们吵架后的和好,有他们一起抚养孩子的辛苦,也有他们老了以后的相互陪伴。
有一页特别引起了我的注意,日期是 1988 年 9 月 23 日,天气是阴:“今天又在亭子与他对弈。明明可以三步就将死我,却偏要绕远路,多走七步。问他为何,他笑曰:‘只因想与你多相处片刻。’爱情啊,有时就在这无谓的迂回中,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只需要一颗想多陪伴对方的心。”
程小雨看着这一页,手指轻轻划过字迹,声音轻轻的:“发现了吗?奶奶的爱情观其实很复杂,她既相信耐心等待,相信长期的相守,又享受即时的浪漫,珍惜瞬间的心动。她不会用太多的理论去分析爱情,却用一辈子的时间,体验了爱情的美好和不易。”
我点点头,合上日记,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你的研究,你既想分析爱情的隐喻,找到它的规律,又想体验爱情本身,感受它的温暖。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就像奶奶既会下棋,又会享受下棋的过程,分析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体验是为了更好地感受,两者结合,才能真正理解爱情。”
程小雨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顿悟的光芒:“你说得对,我以前总是觉得,分析和体验是对立的,要么理性,要么感性,其实不是的。我可以既分析爱情的隐喻,又体验爱情的美好,既用理论去理解它,又用心去感受它。也许这就是奶奶想让我明白的道理。”
我们在亭子里坐了很久,听着小溪的水流声,吹着竹林的风,聊着奶奶的日记,聊着爱情的隐喻,聊着我们的未来。阳光慢慢移动,透过竹叶的缝隙,在石桌上投下移动的光影,像时光在慢慢流淌。
该回台北了,我们骑着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往回走。程小雨坐在后座上,轻轻靠在我背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我。我骑得很慢,想多享受一会儿这份安静和温暖。
回到程家,程妈妈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行李,里面装着一些镇上的特产,有红豆糕、芝麻糖,还有奶奶生前最喜欢的栀子花干,“带回去泡水喝,很香的。”
我们跟程爸爸程妈妈道别,程妈妈拉着我的手,说 “常来玩啊,小雨一个人在台北,你多照顾她”,程爸爸也说 “有时间来镇上,我带你去钓鱼”,语气很亲切,像家人一样。
回台北的列车上,程小雨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她的呼吸平稳而轻柔,胸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丝偶尔擦过我的脸颊,很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我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不敢动,怕吵醒她。
窗外,稻田和农舍飞速后退,渐渐变成了高楼大厦,台北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化,想起程小雨奶奶日记中的那句话:“爱情啊,有时就在这无谓的迂回中。” 是啊,爱情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和规划,不需要太多的 “应该” 和 “不应该”,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镇之旅,没有太多计划,却给了我无数珍贵的瞬间 —— 红豆汤的温暖,竹林的宁静,日记的感动,还有程小雨的笑容。
程小雨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还有点迷茫,大概是刚睡醒。“我睡了多久?” 她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不久,半小时左右,” 我轻声说,“快到台北了。”
她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又理了理头发,然后看向我,脸微微泛红,声音轻轻的:“我梦到奶奶了,她跟我说了句话。”
“说什么?” 我好奇地问,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奶奶会跟她说什么。
她低下头,耳尖更红了,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点笑意:“她说:‘那个写文章的男孩不错,人很踏实,也很温柔,别再用你那些理论吓跑他了,爱情不是实验,是用心感受的。’”
我们相视而笑,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很清晰,旁边的乘客看了我们一眼,也笑着点了点头。列车继续向前行驶,穿过台北的隧道,窗外的灯光一闪而过,像星星在眨眼睛。
“回到台北后,” 程小雨看着窗外,雨水开始划过车窗,“我想重新开始写论文,不再只是分析别人的爱情故事,不再只是堆砌理论,而是融入自己的理解和体验,写奶奶的爱情,写我们的相遇,写那些平凡却温暖的瞬间,写爱情真正的‘隐喻’—— 不是‘雨’‘花’‘汤圆’,而是‘陪伴’‘理解’‘珍惜’。”
“那一定是篇很好的论文,” 我看着她,真诚地说,“我很期待读到。”
“那么,”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也带着点紧张,“我们的‘艺术与科学’实验还会继续吗?你还愿意陪我收集更多的‘数据’吗?”
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有点凉,我轻轻捏了捏:“当然愿意,数据收集才刚刚开始呢,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很多东西要体验,很多‘隐喻’要寻找 —— 便利店的关东煮,图书馆的银杏书签,夜市的芋圆冰,还有很多很多的雨天。”
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列车驶出隧道,台北的雨还在下,雨滴划过车窗,留下蜿蜒的水痕,像爱情的 “隐喻”,曲折却美好。
我看着程小雨的笑容,忽然明白,爱情或许就像这场旅行 —— 不在乎目的地,只在乎与谁同行。而我很庆幸,同行的人是她,是这个能从萝卜里看出爱情,能从雨里看出温暖,能从日记里看出真意的女孩。
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的 “数据收集”,也还在继续。而我知道,这场关于爱情的 “隐喻” 之旅,会比任何小说都更动人,更真实,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