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舍到我上班的地方需穿过一座河道上的天桥,天桥的这一端沿河栽种了一排垂柳,笔直穿过便是一条较为有名的小吃街,另一端走到尽头需下一段长长的阶梯,然后是一条次干道,道路两旁栽满了法国梧桐。
每日清晨,我自左岸横穿过天桥,到达彼岸,常常会生出一种穿越人间烟火步入桃源画境之感。
桥左岸以左,晨起可见锻炼的阿姨,五横三纵,整齐排列,合着不大不小的广播声锻炼,人人手持一把网状的拍子做太极柔力球运动,圆弧轻划,看似软弱无力、轻松自在,然力度拿捏、方位掌握耗损巨大,一场球下来,轻则汗流浃背,重则腰酸腿软。以右是一处小花园,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遛鸟人拢在一起,将鸟笼挂在合适的枝桠上,讨论着谁家鸟儿毛色鲜艳,谁家鸟儿叫声清亮,谁家鸟儿又厌食了,谁家鸟儿估计熬不过今年……自天桥笔直穿过,可到达那条有名的小吃街,街不算长,吃食众多,从南至北,由东到西,囊括了中国大部分的地方吃食,街上铺子林立,多数早上五六点开始营业,晚上十一二点才陆陆续续熄灯关门。
走上天桥,方至真正的人声鼎沸处,桥宽不过两米一二,桥上人来人往,走路的、摆摊的、乞讨的、叫卖的,人至多时,摩肩接踵也不为过,桥上两个方向的人流自动分列左右两侧,偶尔碰到急事难等的白领上班族,也只得一步一句“借过”慢慢挤出一条路来,便是上学的孩子走在桥上鞋带散开了,习惯性地要蹲下去系,同行的父母也会一把拉起孩子告诉他们过了桥再系。闲极无聊时,我曾站在桥上点数过往行人,短短一小时,路过512人,桥上行者不断。
过了天桥,步下长长的阶梯,一下子由闹入静到了那条梧桐满铺的道路上,梧桐少算也有百年,树干粗壮,枝叶相盖。我偏爱这两排梧桐,而四季又有四季不同的欢喜,其中以春秋为首,味道卓卓。
初春,梧桐历经了一整个寒冬的沉睡,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缓缓张开了眼、伸伸懒腰、悄悄地探出了绿色的芽。不过两三周,两旁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好奇的小叶片,青枝绿叶的模样使人心生愉悦,偶尔有风吹过,她们便齐齐摇晃着树枝,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同蓝天白云招手,又像是在向和煦春风致意。待日子缓缓走到秋天,两排梧桐不约而同地换上黄色的外衣,在凛冽的秋风中挺立着生命中最后的芳华,若是寻着一场秋雨,扬扬洒洒一地落叶,润了雨铺在地上,乍看上去,倒像是镶在地面的一枚花纹。雨停后,偶见一两片梧桐叶自空中打着旋儿悠悠飘落,仿若远游回家的归人。
这桥下长阶像一条分界线,将两端泾渭分明成一闹一静,一人烟、一似卷,桥及左岸人间烟火遍地,而我独爱你一树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