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女子远去,我又回了座儿上,看着一桌的美味垂涎欲滴。
其实想想也无甚可担心的,左右初寒的灵力就那么一点,应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我于是放下心来,敞开了享受。
说起来,这酒楼的菜品味道还算不错,虽然调料差强人意,但胜在用料新鲜,自然,和本小妖的厨艺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许多……
正吃得很愉悦,忽然感到一阵压力徒然袭来,逼得我险些噎岔了气。
我一边顺气,一边不满的抬头,此时听到掌柜欣喜的声音:“哎呦,淨玄大师,您能光临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淨玄?!真的是他!
彼时的他已披上火红的袈裟,额头宽厚,眼神里带着一点凌厉,不再是那个八年前穿着素白的僧袍,单薄纯性的小和尚了。
我本能的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可他一届佛门僧人,来这酒楼做什么?
只听他和掌柜淡淡寒暄了一句,竟然直直在我对面坐定。
我瞪大了眼,愣了一会,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噢我忘了,现在不能叫他小和尚了,他是高僧,我要叫他大师。
他眼中似有一瞬间的迷茫,片刻后那丝迷茫转为了微微的诧异:“是你?”
看来他还记得我,但不等我欢喜,他又低声说了下一句:“原来你是妖。”
我呆了一下,他的法力的确很高了,竟能轻易看透我的真身,我无奈的点点头:“是啊,你是来收我的么?”
他不置可否:“我感应到了城中妖力波动。”
我想了一下,应是适才施的附物之术,于是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可没有用妖法害人,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好好在这里吃饭而已。”
他沉默了一瞬,道:“为什么来江宁城,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有些意气:“天大地大,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这江宁城别人来得,为何我偏来不得。”
他似乎不擅应付言辞,只俊眉微皱:“我不是这个意思,”并未多做解释,他只冷冷看了我一眼,“我记得你的话,众生平等,所以我不会滥杀无辜,但若你心生贪念,用术作乱,我也一定不会坐势不管。”
说完这一句,他便垂目起身,毅然离去。
还以为这是场不期而遇,不想结局注定了不欢而散,他这么一来一去,我也没了吃食的心思,只拿了竹筷将盘中的鱼肉搅个稀烂。
“臭和尚,真是好大的架子……”
随意扒拉了两口白饭,简直食之无味,于是丢下一锭银子,甩手走出了酒楼。
进去的时候日头还盛,不想出来这会竟已有点夕阳染染的意思了。我掐了个决子算了算初寒的位置,正欲神行而走,却忽然想到了净玄将才的警告,不由得撇了撇嘴,规规矩矩走起路来。
所以待我走到张府面前时,已是星辰初现了。
张府正门有两个石狮子坐镇,瞧上去倒是气派得很。不过我总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吧…
我望着青灰色的石墙,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回是免不了要做一次梁上君子了,好在我的轻功还不算差,净玄说不许我用法术,可没不许我动武!
登上围墙,再踏过几座屋宇,便到了一桩小院面前,我思虑了片刻,踩在了房顶上,用密语不轻不重的道了句:“我到了,你出来。”
等了一瞬,却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我也不急,悠悠盘腿在屋顶坐下,用灵力慢慢拉扯着初寒的灵体。
一刻钟后,他终于被我从女子的发簪上扯出来,乖乖回到了我手中的竹上。
“怎么,你还真想赖上她不成?别忘了,你只是灵。”
初寒不说话,看起来十分之不不快。
想想也是,若换做是我,被人硬生生从风轩身边拉走,心中想必也是十成十很难过的,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有些懂阿哥的难处了…
念及此,我的语气又不得不变得柔和起来:“好了,你别生气了,说说看,她究竟是不是那个赐予你意识的人?”。
初寒摇头,语气含有怜惜:“不知道。可她…她过得不好。”
我险些脱口便道:“她过得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然而看着初寒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终究是没有狠心,只附和道:“猜也猜得到了,若是日子过得平安喜乐,身在这般阔绰的人家,怎会连打酒这样的小事都劳她亲去?那禽兽一样的张老爷,居然娶了十六个妾室,噢错了,还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呢…可惜了她花儿一般的容貌,大约也是个不得宠的,否则也不会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了…”
我越说,初寒越沉默,待我一时反应过来,简直恨不得自己一头撞在这屋瓦之上,惭愧啊惭愧…我实在是个不会说话的…
这时,从院中传来隐隐讲话的声音,我偷偷凑到屋顶边缘去看,见院子中果然站着两个人,一个便是白日里那木槿花般的女子,另一个却是不认识的,不过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个丫鬟之类的。
“小姨奶奶,大夫人差我来问问,醉香楼的酒您取到了没有?”
那丫鬟嘴上虽然是尊称,然而面上却没有一丝尊敬的意思,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下巴抬得老高,仿佛根本不将木槿花放在眼里。
木槿花不言不语,静默地将一坛酒递了过去,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似乎再平常不过。
那丫鬟掐着指去接,待碰到酒坛时,却猛然松了手,于是坛子自然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怪诞的破音,隔着老远我都闻到了那酒儿淌地的香气。
“呀,小姨奶奶,不是我说您,您这也太不小心了,”丫鬟惊呼一声,装模作样的责怪起木槿花来,“小姨奶奶,您这样行事,是不是对大夫人心存不敬呀?可您怎么着也不该拿这酒水做文章嘛,大夫人说了,这酒是老爷每夜都要酌上几口的,您这不是让我难做嘛…”
那丫鬟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木槿花一丝恼意都不现,只如月下云一般静静的立着,待到丫鬟终于讲累了,她方将头更垂地了些:“香儿妹妹,对不住,今日之事我定然会向姐姐赔不是,还望妹妹包容,这酒…我明日一早再去取便是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木槿花的声音,果真是如花瓣一般可人的,但她话里的卑微听着却愣生叫人心疼。
“哟!小姨奶奶,”香儿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依旧一副不饶人的嘴脸,“妹妹什么的,我可不敢当这辈份,您可别来折香儿的福,我香儿是打心底里尊着夫人和老爷的,万不敢生那大逆不道的心思。”
“…我这嘴不会说话,香儿担待。”
……
“过分!”我蹲在屋角,忍不住低呼出声,“那个香儿着实讨人厌,竟然这般欺负人!”此情此景,莫说一旁的初寒已怒意隐发,连我都要看不下去,我思虑片刻,决定使个术捉弄捉弄那个香儿。
但正当我抬起手指要使决子,却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小鹤妖,你莫要作乱。”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果真看到净玄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迎着月光,他仿佛成了一尊银像,真是吓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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