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渊左胳膊肘撑在踩在啤酒箱上的左膝盖上,右手拿起棋子拍到棋盘上:“跳馬!”
一位眉头紧锁,满脸严肃的白胖老头坐在棋盘对面“啪啦啪啦”地把三个木制棋子在手里来回倒腾着。
“李叔,该你了。这叫做一箭双雕!”乔渊得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白胖老头,表情表露无疑。
“啪啦啪啦”
这是一个家属院内面积大概60来平方米的小型超市,门口挂着不太显眼的“来来超市”牌匾,收银台摆放在入口处,烟酒糖茶、文具杂货、小吃零食、油盐酱醋是这个店的主营业务。
两个老旧的电风扇在房屋顶上“知啊知啊”地转着,几个无聊的苍蝇满屋子飞来飞去。
此时,一位穿着休闲的家庭主妇在“调味料区”挑着货品,店主乔渊正在靠近收银台的“娱乐区”和他的老棋友邻居李大爷进行着激烈异常的“每日来来杯”象棋挑战赛。
李叔稳稳地将自己的红車拿起,轻轻地放在棋盘上,看住自己的炮,同时威慑着黑馬“啪啦啪啦”
“要跟我换?!”
“啪啦啪啦”
“不上你的当。”乔渊把馬跳回。
“啪啦啪啦啪啦”李叔上了一个相。“啪啦啪啦”
“可以呀!一日不见,李叔棋艺见长啊!知道先上相了。”
乔渊分析了半天局势,默默地拱了一个小兵。
“将!”李叔把左車沉底。“啪啦”
家庭主妇将一袋白醋和一袋咸盐丢到收银台的玻璃柜上,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钱“乔儿,别下了,多少钱?”
“随便,王姐。”
乔渊双眼紧盯着棋盘,为了攻击对方自己大部分进攻力量都调集到对方阵营,红方突如其来的一招让他瞬间陷入被动,弄不好要亏子儿。
“随便?!店里搞活动了?”
“你看着给吧。”乔渊手心里有点出汗,这次长考耗时不少。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快点!我菜还在锅里呢。光知道下棋!”
“下次再说吧。”乔渊头也不抬,把左脚从啤酒箱上放下来。
“我告诉你妈去!”王姐一脸不快地抓起醋,掀开门帘子走出去。
“我就不信了,这个車还能被你给抽了?”无动于衷的乔渊保持半蹲姿势,可是由于肚子太大,无法完成全蹲的动作。
“啪啪啪!啦啦啦!”李叔抬头瞅了一眼对面额角上隐现汗珠的乔渊,手里没有停。
“您有新的来电。13939XXXXXX来电。我是一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收银柜边上放着的红色塑料固定电话,闪着红光“呱啦呱啦”地响起来。
半天没人接听,可能是受潮短路,电话发出的彩铃声像是歌手被捏住了嗓子,发出“咩咩咩~~”的声音。
“谁呀?!!!”乔渊侧脸不耐烦地看了眼电话,又把头回到棋盘上,电话很配合地停止叫唤。
“我跳馬,他踩炮,我躲炮,他。。。。。。”乔渊狠咬着嘴唇,嘴里边小声嘟囔着,边用胖手在棋盘上比划着指点江山。
“啪啪啪!啦啦啦!”
“您有新的来电。13921XXXXXX来电。我是一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电话再次大声疾呼起来。
乔渊撑着双膝站起身,朝电话走去,眼睛还始终盯着棋盘,表情怪异地道“喂,冯大爷。”
“嗯嗯,什么?要一箱!我看一下哈。”乔渊转头向屋里的“烟酒糖茶区”望了一眼“有货!对,好,我这就给您送过去。”
他撂下电话,眼睛盯着棋盘走到一箱放着本地老酒字样的箱子前,弯腰把箱子抱起,从白胖老头身后经过。
“李叔,我去给冯大爷送箱酒。帮我看下店哈。这盘就算和棋了。”
白胖老头抬起头对着乔渊出门的背影“和什么和!你个臭小子。”
自从和小鲲他妈离了婚,这店里店外的事都是乔渊一个人了。
还好爸妈能帮着带带孩子,要不然又要带孩子还得看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电梯来到4楼,他在402房门口停住脚步。
眼前,一堆本地老酒的空酒瓶子在地上随意地摞着,两个盛满干土的花盆里干枯死掉的植物挺直耸立着,像插了两节木棍,一辆落满灰烬的28加重自行车靠墙停放着,车胎干瘪地贴着地面,车链子上满是红锈。
“冯大爷。冯大爷。”
“门开着。”屋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乔渊用箱子顶开房门,一股酸臭、腐败夹杂着酒精的味道带着热气扑鼻而来。略显黑暗的房间里,一个身影半窝在客厅里摆放的大床上,床边上的沙发,破报纸、空酒瓶和一堆衣服混在一起,几双鞋,空酒瓶子和塑料袋子被乱七八糟地扔着地上。
乔渊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在屋子中间放着的堆满锅碗瓢盆的饭桌上找了块“空地”把箱子放下,用汗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冯大爷,您没事吧?”
大床上的身影动了一下,慢慢起身坐在床边上,手里好像拿了一个酒瓶。
这是一个身材枯瘦的老头“没事。”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哀伤和麻醉。
“这大早上的,您怎么就喝上了?”乔渊走到床边,把窗帘拉开,推开两扇窗户,新鲜的空气钻进屋里。
阳光下,屋里一片狼藉。
“来,一起喝点?”头发蓬乱的瘦老头向乔渊举了举手中的瓶子。
乔渊记得上次见到冯大爷还是在“来来超市”。
他拖着醉步从店里买走两瓶老酒后,妈妈叹着气告诉乔渊:“老冯以前可是个利索老头,爱说爱笑,退休前是我们厂的小领导,每月退休金不少的。自从两年前老伴突然离世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听说去外省投奔孩子了。这也不知后来发生什么了?回来后就天天闷着家里,还把年轻时好不容易戒掉的酒也捡起来了,你看喝成这个样,连我都记不起来了。”
“您少喝点酒,这么喝对身体不好。”
乔渊捡起躺在地上的苕帚扫着地,灰尘扬起。
“我,我不喝酒我干啥?!”老头身子使劲动了一下,准备把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乔渊笑呵呵地靠近老头,把瓶子握住。
“你,你,别管我。”酒糟鼻子在他的瘦脸上很显眼。
老头想把乔渊的手拨拉开,可是没有拨拉动。
“下楼到我店里下盘棋吧?李叔也在呢。”
“我不去,我喝酒。”
“光喝酒,有啥意思?”
“我不去,谁都嫌我烦!”
“谁烦您啊?!”乔渊挨着老头在床边坐下,感觉到老头身体似乎在发抖。
“他们都嫌弃我,我不是好人。”老头的身体抖动着有些厉害,酒水快要从手里握着的酒瓶口洒出来。
“哪有人烦您啊?您下楼和我来两盘。”乔渊有些强装笑颜。
“谢谢你,跟我说说话就好,我不去招人烦。”他的眼睛里发出闪光来,好像湿了。
“走,到我店里去,我和您喝两杯。”
“不用了,乔儿。谢谢你。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你去忙吧。”老头用干手抹了抹眼睛。
乔渊站起身,从床头下面拿起一个大塑料袋子,把地上、饭桌上、床上还有沙发上的废旧垃圾装进去。
“不用你收拾。你回店吧。”老头干瘪的脸上,眼神迷离。
“没事,李叔在店里呢。”乔渊笑嘻嘻地收拾着垃圾。
“给你钱。”老头从枕头下面,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沓子钱,拿出两张大票,伸手递给乔渊。
“那用的了这么多!”
“拿着。”老头起身要去抓乔渊的手。
“叮叮当!”突然,乔渊兜里的电话响起。
“乔儿!你,你赶紧回来一趟吧。店里出事了!”李叔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