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帘帘,最近这边受台风“苏拉”的影响,雨就没间歇过,来浙近三年多,关于台风的可怕我没领教过,以前看过报道总觉得着实吓人这台风,可这三年基本每年都有台风的路过,可这风对于家乡内蒙的风可谓是小巫见巫了,还真吓不着我这怕风的人......
雨一直下,长长的雨线把我的记忆拉扯的无边无际,不着方向,思绪也是时而匍匐的前进着,时而张牙舞爪的奔向各方,让我有些无所盾形。
儿时的雨总会让我盼星盼月亮般的期待,地处中温带、半干旱、大陆性季风气侯的赤峰注定是个少雨水的地方。雨下的及时、正常,庄稼就会长的好,这一年的收成也就丰厚,村里人的笑容也饱满起来。
反之可能投入的成本都回不来,这一年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过年时村里孩子穿新衣的都少了,所以那时的我对这雨是又爱又恨,每逢遇到长时间的大暴雨,必定将会有洪灾,庄稼在处位置不好的,山水流过的地方秧苗全无,村里有两条街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山洪冲成了一条深深的大沟,儿时总是和小伙伴总是在那里玩的忘记吃饭,直到听到大人的呼唤.......
印象最深的是1998年,我想很多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一年的,九江大堤崩开的瞬间,流失的更多的是生命和家园,以至于那位老人气的站在堤口大骂。与此同时我的那个小山村也正日夜的做着防洪抗洪的工作。
离村北部50多里的地方有一个比较大的水库,因几日不停的强降雨,水库积聚了太多的水,虽然相关部门已提前做了减压的工作,但是还是会有崩堤的可能。下游的村庄全部做着防洪的准备,各乡镇都分派工作人员到各个村做疏散群众。
我们村也不例外,几个乡镇干部和村干部挨家挨户的指挥着村民撤到东山去,200平户的村庄,一家一家的走下去,也确实不容易。
父亲和母亲把家里的粮食、值钱的物件都装在驴车上,狗拴在车尾,几个孩子站在车边,等着父亲发号施令,平日里聒噪的孩子今天却出奇的安静。正逢家里养的几头母猪下崽儿,一圈的可爱的小猪,她们不知道什么情形,有的正欢快的吮吸着奶水,有的正满圈的疯玩儿。
父亲一个沙袋又一个沙袋的堆在圈的外围,母亲领着我们站在圈外看着这些小东西,我们都知道父亲不舍得丢下她们,我们也不想,可是实在没办法转移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小东西们,同样也知道,真崩堤了,势必她们将一去不回,这些小东西们都是一家人辛辛苦苦的结果,更多的是对这些可爱生命的不舍。
邻居们都大车小车的往村东头移动了,边走边招呼我家,父亲还是立在猪圈的门口未动,半响年纪最小的弟弟说:水来了我们都爬到杏树上吧,这样就冲不走了.......怕是弟弟的这句话提醒了父亲,父亲喊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先去山上的瓜棚(那年家里在山上种了很大一片的打瓜,快到成熟的季节了,父亲怕有小孩子上山糟蹋,就在地边上盖了一个简易的棚,偶尔在山上住),我们没人动,都站在那看着一圈的猪仔们。
乡里的干部和村干部一起站在了家门口,他们催了我们好几遍了,村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见我家这大大小小的还站在那原地不动,村长一进院就“破口大骂”父亲,怨他还不快收拾着走,大人没事那孩子呢,命都快没了还惦记这些牲畜.......父亲不语,只是笑着,回头喊着我们上车。头一回见到脾气超差的父亲被人骂了还不发脾气的。
我知道父亲从小没娘,爷爷对他也不够关心,这善意的漫骂对他来说是一种暖到心窝的关怀。所以离村这么多年,无论是弟弟回去还是父亲回去都会去看看这位当年漫骂他的老人.....
一家人慢慢吞吞地离开,我坐在车上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街,如此熟悉的地方怕是明天再回来时就是一片汪洋的泥泞了.......
那晚整个村庄的人都聚集在东山上,就我家例外,远离了人群,远处的山头热闹极了,孩子的嬉闹、狗的乱叫,更多的大人们的叹息声,辛辛苦苦赚下的家业怕是将付之东流,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弟妹少不经事,已经躺在不大的床上睡着了,我和母亲半躺在床沿静静的听着远处的喧嘯和西河边湟湟的流水声,父亲蹲在一边一只烟又一只烟的抽着,突然烟一扔站起来:“你们睡吧,我回去看看,没事,放心。”我和母亲谁也没滋声,我们知道劝也劝不住的,还不如不劝,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的踩着月光走了,他还是担心那一圈的大大小小的小东西们....
那晚的月亮出奇的明亮,远处暴涨的河水惶惶的流着,我和母亲都很担心某一瞬间从远处哄哄轰轰的水汹涌的到来,更担心村里的父亲。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我以为是父亲回来了,母亲似乎睡着了,我轻轻的的走出瓜棚,趁着月光仔细看了一下来人,发现不是父亲,竟是几个村里的后生,其中有一个还是父亲远房的表弟,他们刚走进瓜地没几米,其中一个正弯腰摘瓜,瓜地最怕人进去乱踩了,踩死一棵瓜秧不是损失一个瓜的事,是好几个瓜,瓜秧都是有藤的,丝丝络络缠在一起,很可能会连着好几个瓜秧都会死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特殊的夜晚人人都在祈祷平安,谁还会想到来瓜在“吃瓜”,而这片瓜在现在已然变成洪水要是真来了就是我们一家最后的期望和归宿,而这些人竟然这般的不珍惜,这般的践踏,着实气坏了我,我像个发疯的小怪兽一样大哭大喊着奔向他们。
母亲被我的喊声惊醒了,跑过来边拉着我边对他们说:“吃瓜明个再来啊,今外儿太晚了,找不到熟的呢,瓜还没多少熟的,孩子小不懂事呢.....”.
听着母亲对他们的好言,更加让我生气,踹着踢着的要身他们扑去,几个人着急被我吓到了,羞愧的跑走了。
那时的我不理解贤良淑德的母亲的行为,我不理母亲,气急败坏地坐在棚外,任凭母亲怎么样劝说我都不进去。我要一直坐在这,我要好生地守着这片瓜地、这个简陋的瓜棚,就像父亲不怕危险回村守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小东西们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的,母亲把我抱进棚里的。次日凌晨,父亲踩着晨露回来了,鞋子被露水打湿了,走起路来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一脸的笑容:“没事了,中午就回,饿了先吃几个瓜,我去地里找几个熟的....”
后来那天中午全村的人又浩浩荡荡地搬回村里,一件一件的安置着,同样的鸡飞狗跳,同样的喧啸,但多了一些欢快的笑声,一切安好怎么能不好?幸运的小东西们躲过一劫,依然在圈里欢快地撒着欢,而那个夏天的我却喜欢上了那片瓜地和瓜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