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
因为牙齿发炎已经住院三天,我又从噩梦中惊醒了,额头满是汗珠,牙齿还是钻心一样地疼,这种疼痛又迅速蔓延到右侧脸,带来肌肉酸痛的颤抖感,甚至疼得我不敢眨眼。
我忍着疼痛,睁开了眼睛,而一眨眼便挤出两滴泪珠,顺着通红的脸掉到蓝白条纹的病床被单上,啪嗒啪嗒。抬起头看看周围:白墙、白瓷砖、白色窗户,连好不容易钻进来的晨光都由金黄变为白色。白色是病痛的颜色,而病房的一切被笼罩在这股白色中。白色寓意着纯洁静谧,但它与病痛死亡挂钩时就变得些许恐怖了。但此刻凌晨五点的病房却并不是安静的。
隔床的男生打着鼾,似乎还在睡梦里。他把整个头埋进被子里,说实话这样的睡姿并不雅观,于是我只听得见旁边病床上拱起的一个人形发出闷响的鼾声,时而如惊雷时而如细雨,一起一伏让我担心他下一刻就要停止呼吸,总之让人难以再次入眠,更加焦虑。
九月的余热渐渐从地面蒸腾上来,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鼻子非常不适,打了个喷嚏,我又疼得差点叫出了声。我把被子掀开,低头穿鞋,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想出去透透气,顺手拿上一支温度计,想看看自己烧得有多严重。
过道上,显示“五点十分”的电子钟一闪一闪,抬头望去空无一人,白色的风刮着白色的窗帘,发出着白色的声音,我头晕目眩,已经没有丝毫恐惧,拖着两条沉重的腿挪到过道的尽头,那是窗帘正在扭动的地方,只为了接点热水喝。
五点一十五分,我取下了温度计,上面的数字飙升——41度,那一刻我已经心里已经想出了几百种故事的结局:智力受损,内脏衰竭,或者直接死掉...对疾病的恐惧第一次这样深刻,这是我从有意识以来第一次明白人体原来这么脆弱,联想到人无论命运如何,总免不了生老病死,或早或晚,所以活着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生活?
我当然不配思考这些太过哲理的问题,因为只有死去的人才对这样的问题最有发言权,只是活着的人永远无法知晓。记得网飞的一个纪录片里说过,一个人快要离世时,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和自己最在乎的人,他们会看见一道光芒呼唤自己的名字,而他们淡然笃定地向着那个点走去,听不见自己身旁正有亲友在崩溃哭喊。上帝创造了万物,又带来疾病与死亡,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世界不能失衡,有出生就会有死亡,有幸福就会有痛苦,没人想面对死亡的痛苦。当我一二十岁,我畏惧死亡,当我七八十岁,幸运一点活到九十岁的话,回顾一生,是否能够没有遗憾呢?是否能够坦然面对病痛带来的折磨呢?我依然无法做到。
身体开始因为大量饮水而渐渐发汗,过道吹来的风变得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