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有的善意谎言,都在再一次入院的那天破了。因为,同病房的病人身上都有放射的划线。本来就有怀疑的他,大脑瞬间缺氧,晴天霹雳一下子炸裂后,人吓懵了,脸色苍白得就像心脏突然回不了血。
病房里有一种绝望的气息,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死亡气息。被确诊的病人或家人,都在脑海中盘旋着同一个问题: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病人被迫进入了一种万事皆休的状态,吃饭睡觉仿佛变得无所谓了。反正最后都会吃不了发饭,并长睡到永远。
连后悔和懊恼被变成多余的情绪。任何能调动人喜怒哀乐的神经都麻木得提前罢工。
在发病以前,是先摧毁肉体,确诊后,就变成摧毁精神和灵魂,后者破坏力更彻底,让不少人早早出局。
在大自然里,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生命不牢固,只是气体一样的存在,随时都可能飘散。
二
吃五谷杂粮,那有不生病的。
听说这个病必须要手术才能治疗时,心里难免担心。要麻醉,要开创。手术只是一个常规手术,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
入院第一天,看到黑板上写着当天手术的五个床号。想到有这么多相同病情的病友,心里的忐忑不安放下了一些。
晚上,去探望已经从手术监护室回来的病友,为自己的手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包好的伤口处,依稀的血腥味,眼睛都能感受到的疼痛。但手术终于成功做完的放松,还是让他羡慕。如果那一刀无可避免,那还不如让它早点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急躁和焦虑,就像那把刀一直悬在头顶。
在他身体和心理都做好准备了,手术也轮到他了,有一点紧张,也有一点期待。让一切病痛从此一刀两断吧。
连续几天的手术都很顺利,好运气似乎都被用光了一样。到他了,就变成了那个万一。手术中,大出血,当场就下了三次病危。
当他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时,伤口处还压着止血药棉,无从包扎。身体里的血就像流水一样,前面的流过,后面的跟来,完成了从内到外的大更换。
麻药过了,他虚弱的慢慢睁开眼,那样陌生,那样新奇。妈的,他还以为自己到了那边。
三
没有生病却要住院,而且都是女性。她们是一群特殊的群体,她们合二为一,到此来一分为二。
父母守着她,丈夫送她来了后又回去上班了。她只是见红了,到医院里保胎。马上就要添人进口了,男人有生存压力。
晚饭,她吃了一大锅猪蹄,饭后还吃了一个口口脆西瓜。看着临床的病人破了羊水,病床被摇成头低脚高,并保持着这种姿势。
临产室的病友阵痛来临,惨叫声一阵接一阵。她听得头皮发麻,心一阵紧似一阵。
处于这样的环境,肚里的小人不但没有被安抚下来,反而有点着急了。从肚皮像微疼,到密级的宫缩,就三个小时的时间。
医生守在最有可能生产的孕妇旁边,当母亲急急忙忙的去喊医护人员的时候,小孩的头部都到了产道口。
过道里一阵匆忙的奔跑,滑轮在地板上呼啦啦的声音,透出急迫。匆忙的产前准备和消毒,在又一次强烈的疼痛里,她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吼叫。
只觉肚皮一松,一种竭尽全力后到达彼岸的虚脱感扑面而来。隐约里,有人提着孩子在在眼前晃动,是个女孩,早产,需要送新生儿监护室。
声音很小,就像从遥远的梦里传来。所以后来她记不到孩子当时到底是哭了没有。就是哭了,也似小猫在叫,那时的她是无法听到的。
再后来,她就陷入了一场更长的梦里。是的她在产床上睡着了。醒来时,只有母亲在产房门口,其它的人都去儿科看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