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满目漆黑中醒来。
第一反应,完了。我怕不是瞎掉了。我正心如死灰地接受现实的时候,一道刺眼的白光向我打来。
再一次睁眼时,我坐在树干上。枯黄的落叶飘落至我的腿上,只有一片。苍白的掌心摩擦着粗粝的纹路,秋风平静地路过我。我是谁,我在哪,我不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焦躁不安的情绪。
可它不听使唤,自顾自地占据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近乎虔诚地表达它的爱意。我闭上双眼,一跃而下。落到了她的怀里。
“你还好吗?”她的嘴角噙着笑意,黑漆漆的瞳孔却满是冷意。“嗯,还好。”指尖覆上心脏正上方的布料,扑通扑通,强有力地证明我还活着。
“你别笑了,笑起来,难看死了。”我挣脱开她冰冷的左臂,警铃大作。我要远离这个人,她会带来不幸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脚掌的神经支配其向后退,退向渴求的安全感。
可她一步步,向我走来,不容我拒绝。“这是第几次,你以为你远离我,我就会消失不见吗?”如同尖锐的刀尖,剖开了我的心脏,将其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你是谁?你好可怕。我想要逃跑,可小腿发颤,软得动不了。
她依旧坐在那里,欣赏着我惊慌失措,眼中忽明忽暗,闪过报复的快感。我逼着自己镇定,冷静下来。可身体不听使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挪移地瞧了我的腿一眼。
“……还,请您告诉我。”我回避着她打趣的眼神,自己似乎早已被她一眼看穿。
“不错嘛,终于懂礼貌了。”她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向我伸出同样苍白的手。我犹疑地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原来我们一样高。等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惊觉,场景又变了。
难言的酸涩压得我发疼,视线早已模糊不清。熟悉至极的老旧小巷,挂着青黄芒果的大树,一家家商铺连成一排。处处展现着生活的气息,却一个人也没有,是一座空城。
“这,是哪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左手攥紧衣角,指尖泛白。“这里是,你的世界。”她牵着我,漫无目的地在我的世界里散步。
走着走着,凭空出现了一条楼梯向天边延伸,消失成一个点。我们踏上那条长长的楼梯,来到一扇木门前。
推开门,木头上有一道又一道不断加重的划痕。屋内空间不大,厚重的灰尘令人无法呼吸。“咳咳,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徒劳地扑打着空气。“那只熊宝宝,你还记得吗?”她指向角落里一个灰头土脸的毛绒玩偶,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样子。
熊宝宝的身旁有着各式各样同样被遗弃的玩具。“这些,都是你曾经喜欢的东西。”她出声解释,“只有小时候的吗?”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嗯。”有些低落的闷音在她鼻尖响起,我察觉些许不对劲。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名字,好耳熟。脚下的木头突然消失,我控制不住地在空中坠落。她站在裂缝边缘,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喉咙干涩得发疼。疲软的身体,没有动弹的余地。“这个人怎么样了?”“还没醒,她的家人在来的路上了。”我侧了侧脑袋,发现她坐在椅子上,温柔地看着我。她的食指抬至唇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之后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她。说来奇怪,我没由来地信任她,在她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以及消失不见的情感。我们喜欢的一样,讨厌的也一样,她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我的人了。
那天晚上,入睡前,我躺在她怀里,心绪不宁。“怎么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发,“总感觉,很不安。”我抱紧了她。试图退却那烦人的感觉。
第二天醒来时,她已经消失不见。我顾不上穿鞋,全世界寻找她的踪迹。街上的人们纷纷向我侧目,在他们眼中,我大概是从精神病院逃跑的疯子吧。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找到她。夜晚在我疯狂的寻找中降临,我在芒果树下,找到了她。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她拍了拍身边的土地。我慢慢坐下,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
“回去吧,回到,你的人生中去。”她捏了捏我的肩膀,“什么意思。我不是正在过我的人生吗?”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想在梦中死去。”她抱紧我,身体剧烈颤抖。“醒来吧,不要再想起我了。”她哭着乞求我跟她告别,我隐约有些明白真相。
“呆子,你叫什么名字。”她从我胸前离开,通红的双眼仰视着我。“……我”破碎的声音梗在喉咙中,原来是这样。
“如果。我说我不想回去呢?”我淡淡地看着她。她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不偏不倚地凝视着她。“我走了,你怎么办?”她放下手,笑得相当好看。“这与你无关。”她双臂向前推了我一把,我再一次下坠,这一次,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
“醒了!……家属,她醒了!”我侧过头看向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我闭上眼,泪水在枕头上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