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飘淼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和哥哥相继出生在山西省人民医院。并州路219号5号楼1单元3号,这是一套有三间小卧室的民居。山西煤管局宿舍,5号楼所在的院子叫小院,地势稍高,6号楼、7号楼所在的院子叫大院,地势稍低,中间有一道小坡相连。我们的姥爷是局里维修科的一名水管工,我和哥哥在这里渡过快乐的童年生活。
姥姥在1970年冬天摔伤了左腿,因为治疗失当,她不得不靠双拐生活。拄着双拐的姥姥看大了我和哥哥,我开始蹒跚学步,她就带着我去院里玩,她走下一节台阶,把一根拐杖伸过来,我拉着这根拐杖走下一节台阶,小小的我就这样拉着她的一根拐杖,和她一起慢慢走。我长大了一点,跑去院子门口的裁缝铺帮她取回衣服再跑回来,她才走下三节台阶,我在院里跳皮筋,她在阳台上看着我。她有一双巧手,给我的布娃娃缝衣服,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她极爱孩子,极少和孩子发脾气。
维修科有个木工房,姥爷用边角料帮我们做小木剑,用小刀削出来形状然后用砂纸打磨光滑,我在树荫下挥舞着小木剑,他坐在台阶上端着大大的陶瓷茶缸陪着我。春天来了,他把小竹篦放到锅里煮软,外面糊上报纸,给我们做风筝,风起的时候,他陪我们在院里放风筝。初夏时节,他用铁丝和木棍做个长耙子,给我和哥哥钩槐花吃,用面粉裹着洗净的槐花蒸成“不烂子”,清甜爽口,是我们童年最爱的美味。盛夏,机关院子里的无花果熟了,到了黄昏,哥哥带着我爬上院墙根的平房,翻过院墙到机关院子里摘无花果吃,那是沁人心脾的甜。下雪了,院子里的小伙伴一起滚雪球、打雪仗,堆雪人。雪后,小院到大院的一段坡道结了厚厚的冰,每天放学,我跟着哥哥和男孩子们一起溜冰玩,到了腊月,近年关的时候就可以放炮仗了,把一串100响的小鞭儿拆成一个一个的小炮儿,能玩一下午。到元宵节,姥爷用旧手电和罐头瓶做成花灯,一开一关,里面的小灯泡一闪一闪,外面糊上漂亮的彩纸,五颜六色。元宵节的晚上,院里的小伙伴一起出来玩花灯,一阵风吹过,他们纸灯笼里的蜡烛倒了,花灯着了,只有我的不会灭,心里又得意又温暖。
我上初中一年级,我们从5号楼搬到新翻建的6号楼3单元六层,还是原来的院子,小平房拆了,中间的坡道变缓了,不再背阴,到了冬天也不怎么结冰了。家里的每个房间都变大了一点,但是六层太高,姥姥几乎不能下楼来了。我长成少女,小木剑、风筝、灯笼和布娃娃我也不再玩了,童年的小伙伴好多搬走,又搬来新的朋友。姥爷买了新自行车给我,在院子里,他在后面扶着后座陪我学骑自行车。
我中学毕业,去徐州读书,他们心疼我年少离家,每到假期都会做各种好吃的给我。在这个小阳台改造的厨房里,有我童年味蕾最初的记忆。之后哥哥搬去父母家,我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每有同学到访,姥姥会帮我们拿水果来吃,开学前给我炸丸子和带鱼带去学校,返校的那一天,互相品赏家里带来的食物,可是最有仪式感的炫妈妈厨艺的环节,我带的姥姥牌炸丸子室友们至今想起仍觉齿颊留香。退休后,姥爷和单位申请,因为年迈爬楼困难,搬到同单元二层,我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生活直到2003年姥姥因病去世,2007年,姥爷也走了,我结婚搬去婆家,老房子空了。之后女儿出生,落户于此,女儿到了学龄,我们搬回来老房子,这里步行到学校几分钟的路程,大大缩短了我的通勤时间。我用姥姥教我的办法调馅炸丸子给女儿吃,有时候在阳台煮饭,抬眼遇到明媚的阳光,依稀看到年迈的姥爷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邮电局食堂的饼子慢慢往回走。这是姥爷留给我最后的画面,久久不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