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进入一家五星级豪华酒店大堂,你寻一静谧沙发,喝水,休息,看书,无人骚扰。进入一家小旅馆,你讨一杯水喝,也无人搭理,且三分钟后一定有人驱逐你。
1899.纷纷开且落。今年春末,我在五楼阳台上的大花盆里栽植了两株幼嫩的辣椒苗,土沃水足,不久植株茁壮成长,开了大量白色小花,与绿叶婆娑相映生辉,美丽素雅。我期待开花之后,枝条上缀满小小的绿色辣椒。可是,花既凋零,却无一枚辣椒长出。本已失望,安慰自己,权且当花卉莳养之。后来询一农夫,知高楼阳台内,无蜂飞蝶舞,授粉缺如,焉能结果?于是,搬之楼下草坪畔,不久,鲜嫩的小辣椒萌生了。每次摘几枚,或生食,或炒鸡蛋,或炒肉片,妙不可言。弄清原因,及时调适,天时地利占尽,何事不可办妥?
1900.尽管我知道1900与任何一个自然数一样,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当随笔的编码推进至此,仍感如同迈进二十世纪一般。飞蛾扑火一样不管不顾地写,与数字的无限相比,人生有涯,精力有限。在书房中,在火车上,在银行营业厅,在医院,在颠簸拥挤的公交车上,在沉闷乏味的会场,在山麓林间小径上,在白露为霜的清晨,在漫长午睡初醒,在酒过三巡的宴席,我用写作随笔反抗存在与虚无,叩问宇宙,探寻人生,追忆历史,展望未来。写作于我,已是一种无法放弃的权力,无法摆脱的癖好。我沉醉于自由言说的个体快感之中,不知归路。
1901.作家,在我看来,无非是个体自由言说的狂热实践者,他一定视文字表达为生命,如财主之视每一枚钱币为生命。最极端的写作,如卡夫卡,狂写一生,仅为自我,临终甚至想焚烧全部书稿。他的写作过程,已然自娱自乐自得自豪。
1902.月饼与碗筷。吃了半辈子月饼,今始摸索到一种自以为是的干净利索的吃法,尤其对付月饼皮酥易碎,堪称有效。将月饼置于一小碗中,以筷子夹食,手不沾油,其渣掉于碗中,终以筷头拨拉敛食,干净利落。碗中若再垫一纸,更妙。对付复杂的世界技穷时,专门对付生活小细节。
1903.坚信奇迹会发生,坚信好运会降临,内心始终开满姹紫嫣红的鲜花,任何一天,虔信老天爷不会亏待自己。坚信所有在具体环境中吃的小亏,老天会因你的善良和厚道,悄悄给你发津贴,千百倍地补偿之。
1904.爱异性,爱金钱,爱自然,爱思想,这恐怕是全人类的共同爱好。不相信一个人不爱这一切,他会爱世界和人生。
1905.我是一个拒绝导游 解说的旅行者,导游的伶牙俐齿和喋喋不休,只能增强我的厌恶。还有什么比让一个自己就是狂热的演说者倾听另一个人喋喋不休再大煞风景吗?我宁可独自面对名胜风景,在大自然的幽静美丽面前,导游并不比树上的麻雀或鸣蝉更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