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专权后,汉灵帝有时也会对宦官过分嚣张跋扈的行为不满而杀鸡儆猴抑制宦官,如172年逼死中常侍侯览,179年授意酷吏阳球将中常侍王甫、袁赦等一批宦官和依符宦官的大臣段颖等人处决,但汉灵帝总的执政思路还是把宦官集团作为他执政的最重要的倚仗和臂膀。
汉灵帝倚重宦官执政,是从小在身边的宦官不断灌输、培养下,把外戚、士大夫视为对皇权的威胁和挑战,而重用宦官集团加以压制,汉灵帝这一思路不能说错,宦官确实是皇帝最为放心的一股政治势力,问题是这和皇帝把国家大政交给宦官处理是两回事。
关东士大夫虽然未必如他们自己标榜的是道德上的君子,但百年的政治积累使得他们的行政经验确实不是阉党这群政治暴发户可以比的,关东士大夫才是维持东汉王朝正常运转的根基。东汉士人为了当官从小就要接受儒家教育,才进入仕途,不管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在儒家思想为背景的社会下,读书人是要脸的,太龌龊的事,太明目张胆,有损名誉的事,士大夫也不会去做,都是在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士大夫也在乎自己的名声,名声坏了在官场也不好走,甚至官都没得做,被踢出士大夫的圈子。总体来讲,由于士大夫有家底,有未来,虽然他们也榨取百姓,但他们还是比较有节制的,他们追求的是“累世公卿”,是“世代两千旦”,也就是士大夫可能会是伪君子,但普遍不会做真小人。
但是太监不同。首先,宦官是皇家服务员,就是群没有基层行政经验的人,不是从地方官场一步一步历练升迁上去的,现在直接执掌国政,一家独大,执政经验严重不足,更严重的是作为生理残缺被主流社会群体鄙视的阉人,宦官心理普遍是扭曲,变态的,宦官普遍都有报复社会的阴暗心理,是群真小人占绝对多数的群体。作为从小被父母推入火坑,进皇宫做了阉人,低眉顺眼,辛辛苦苦伺候主子大半辈子,现在好不容易爬上高位,操纵国家大权,当然是放飞自我,不加约束,展示人性恶的一面。
而愿意走宦官门路上位的官员,基本也都是群甘愿放下颜面去迎合、讨好宦官的,说白了就是名声啥的无所谓,我升官发财就行,能为了获取权力而放下脸面、抛弃名声的人,这样的人掌权执政,只会变本加厉,涸泽而渔的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在皇帝成年健全且头脑清醒时,太监们往往在官僚系统上兴不起什么风浪。因为宦官是依附于皇权,而且外朝也会有官僚士大夫制约宦官,宦官的子弟关系户走上官场,也会受官僚系统监督、考核。但如果皇帝听太监的,而官僚士大夫又完全被权宦控制,公公们可以自己做主呢?
在宦官专权下,官员们将本是官场的潜规则摊在明面上,肆无忌惮的做贪官,贪够了地方的,交够了太监的,剩下都是自己的;我不洗劫下一任地方官也会洗劫,有便宜不占那才是笨蛋。
如果说汉灵帝登基之初尚年幼,对国事了解不深,被宦官蒙蔽还情有可原。可汉灵帝做了十多年皇帝,始终把阉党做为他执政的依仗,抑制士大夫,对阉党做的恶行,睁只眼闭只眼。
更糟的是汉灵帝和宦官完全沆瀣一气。宦官压榨百姓,汉灵帝也压榨百姓,大兴土木工程,营造皇家园林。宦官卖官鬻爵,汉灵帝一看这来钱快,他也卖官鬻爵,上行下效下,官场吏治彻底败坏,在汉灵帝领导下东汉官僚系统迅速走向不可逆的崩溃。
汉灵帝和阉党的胡作非为,滥用权力,已经把百姓们逼到了绝路上。苛捐杂税,巧取强夺的榨取已经让百姓们家无余粮,偏偏又逢上连年的天灾,地震、干旱、蝗灾,大灾之后紧接着大疫,今年的新冠疫情,让国人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大疫,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全球人民都被瘟疫折腾的够呛,真不敢想象在1800年前,瘟疫给古人带来的灾难会有多重。
在贫困与疾疫中苦苦挣扎中的百姓,越来越多的百姓选择抛弃土地,地方的土地兼并越发严重。丢弃土地的百姓,有少部分去豪强地主家做佃户,大部分沦为流民,流民的大规模出现,对一个王朝而言就是个威胁,意味王朝对基层民众的控制会日渐减弱,甚至于完全消失。土地一方面可以供给百姓生活,另一方面就是通过土地,可以把农民绑在土地上。农民如果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土地,即形成流民。这种时候,如果恰好有人能用某种办法将这些流民组织起来,那么对王朝的统治会是极大的威胁。张角就是有这种能力的人,方法则是宗教。
在汉灵帝、张让、赵忠等帝国的当权者还茫然无知,纵情享受帝国的权力乐趣,奢靡的生活,西元184年,导致东汉王朝权力解体的稻草压上来了。这捆大稻草,我们都知道是——“黄巾之乱”,这一年,距离汉灵帝在168年登基已经过去16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