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

我有点恨!

恨我自己不争气!

人生路千千万,有些恨是会在漫长道路上一点点的累积,直到最后,成为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农村乡下,父母一年见不到一次面,所以早早担起了家庭的责任。

五岁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做饭,爷在院子里盖了个小棚子,防止底下的铁炉子锅落了雨。

也正好合我身高。

我俩就靠着这一口小小的铁锅子,日常芋头为生。

村东头的婶子每次看到我都会叫住我,他家有两个儿子,一个三年前失足滚下坡磕了脑袋人没了,剩下一个儿子是傻得。

老伴至今卧病在床,不能下地。

所以每次见到她我就有些害怕,她脸上是常年化不开的愁绪,双眸死寂却又有着某种坚毅得了力量。

也许是小孩子某种直觉,害怕触碰不幸的东西,每次见到她都低头禁言,直到这次她喊住了我。

“狗蛋,回去跟你爷爷讲一下,年前他借我的两百块钱我下个月才能还了。”

黝黑干瘦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放糖,握在手里还带着体温,软软的。

我乖巧的答了声是,这个月她叫住我的次数有点频繁,每次带话内容大同小异。

爷爷叹了口气,靠在潮湿的床上闷咳两声,有时咳得厉害了,连饭都吃不下。

他说:“狗蛋,人到了某种极端,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听的懵懵懂懂。

我八岁的时候,爷爷五十余岁,只不过风霜的印记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我照常坐在门口矮凳上剥玉米,只不过在我旁边多了个小萝卜人头。

这是我的妹妹。

“爸,妹妹就麻烦你照顾了。”

那天,我躲在门后面,屋内的肃穆气氛有些吓人。

多年不见的父母回来了,满面风霜,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娃,我躲在爷爷身后探出头,再然后就是模糊的哭喊,求着不让走。

父母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记忆中的感觉也慢慢忘却。

两道影子没有了太阳。

爷爷坐在屋子里,精神头越发不济,带着老人味的潮湿。

“爷爷,你能不能不要变成星星。”

爷爷浑浊的眼球缓慢转动,我捧着一碗糊糊汤递到他的手中。

“变成星星不好吗,这样你每天抬头不就能看到爷爷了吗?”

我皱着眉开口道:“可是,我不想。”

爷爷摸摸我的头,不再回话。

雨,倾盆而下,混着泥土,我捧着小罐子,痛哭不已,一圈人围着我和妹妹,穿着白的,黑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真可怜,父母死了,爷爷也没了。”

“谁说不是呢,回他爷葬礼上遇上车祸死的,那长途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幸免呢。”

“……”

妹妹睁大双眼,在我怀里安安静静,一双懵懂的眼睛充满好奇,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

只是在我哭的惨烈的时候跟我一起哭。

十五岁,我们在各个亲戚家辗转,吃着百家饭长大。

我每天早上挑着自己种蔬菜走上十几里山路,卖给城里那些喜欢吃天然蔬菜的人。

妹妹也已经10岁了,在村子里的小学读书,老师夸她很聪明,只是在这里有些可惜。

十八岁,我花了所有积蓄,终于将妹妹送进了县城的初中。

买菜的地摊也变成了租位,混迹在菜市场的我认识了不少人。

22岁,我认识了一个姑娘。

50岁……

我不知道50岁的我是怎么样的,有些遗憾。

我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26岁。

我有一个心爱的姑娘,还有一个考上名校的妹妹。

只是我自己没什么出息,从十多岁卖菜卖到二十多岁,直到心爱的姑娘牵起我的手,对我说,王洋,我不在乎其它,只想和你在一起。

于是我们搬到了城里,租了个厕所大小的房子,很开心,很幸福。

雨雾弥漫,仿佛有什么重要事情都会出现,我看着医院的诊断书,一时无语。

我点燃一支烟,呛得肺部难受。

淋巴癌晚期。

这真是个罪孽的医学名称。

那天,我谁都没有告诉,花两块钱毫无知觉的就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到公交车开到终点站。

很绝望!

我恨不得痛哭一场,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倒是干呕几声没了下文。

我站在终点站又花了两块钱回了家,妹妹一直住校,我心爱的女人也因为工作加班还没回。

我收拾几件衣服,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

原来人到绝境真的什么都敢做,前二十年,我为这个家而活,最后七天我想为自己而活。

关闭手机,我看了初阳,见过大海,玩了蹦极。

最后一天我回到了乡下,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很多未接电话。

我忽略那些未接,打通了保险公司的电话,再次确认后就将手机关机了。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对不起,我最爱的两个女人。

我坐在门槛上,依靠着门框,就像小时候那样。

体内的安眠药正在发挥作用,我困得睁不开眼,爷得手摸着我的,像小时候那样,我哭的像个小孩。

“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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