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离散,爱有失守。
不悔来时路,淡看云卷舒。
01
列车一路向北的路上,大地银装素裹,轰鸣惊扰了麻雀,四散翱翔在灰蓝色的天际中。
我坐在窗边,裹挟着记忆,我想,人比想象中善于遗忘和逃避。
我想起,在我们日夜歌舞以伴的地下室里,阳光打亮你的侧脸,你弹吉他的样子很帅,指节清瘦修长。又或者,在午夜梦回的床边,你从背后环住我。
我系上围裙,在跳跃着阳光的银色容器中,炖着你喜欢的汤羹,有种缓缓的幸福流动在空气中。
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你接几百块的曲目填词赚钱,对着对方发来的音乐小样摇头。
直到有一天,你接到某个大型选秀制片人的邮件,他们希望你能去参加比赛。你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抖动着很少见的激动。
那天,你喝了好多鸡尾酒,第一次向我谈及未来。尽管,我心里充满担忧,但当我望着你眼中闪烁的渴望与憧憬时,就决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2009年仲夏,我们有长达一个半月没有联系,我心里一片不安。诺基亚手机始终没有发出有关于你的震动,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6月中旬,我通过电视荧幕,才看到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你。你穿着黑色皮夹克,手捧麦克风的样子,那么帅气。我看到台下的荧光棒,星星点点。
进入全国赛那天,你终于来了电话,但电波中却传递着一种疏离,我哭着说,阿北,我想见你,偌大的沉默,贯穿在啜泣声中。
挂断电话后,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滚动着缓缓忧伤。深夜,在梦中有人敲门,直到手机发出声响,门被打开时,我看到你。
拥抱时,泪洒在你温热的胸膛。身体交融时,寂寞才被彻底填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02
半年后,青海玉树发生7.1级地震,大量车辆滞留在甘青边界。
4月16日,我跟随大学志愿者团队入青救灾,玉树自治州里废墟一片,地震过后的山区,还有泥石流的危险。
4月的玉树,下起雨夹雪,我和同学陈礼拖着几包物资相互搀扶着前进,深绿色雨衣能让人忽略性别。
玉树州长站在一片废墟中跟我们介绍情况,空气里弥漫着死人的腐烂臭气,房子塌陷成一个小土堆。
他们说,这个房子原本是个小二楼,我看着不足半米高的废墟,晃了神。
唯一一块空旷的路面上铺着几床被子,领导快速领着我们往前走,有好奇的人问为什么放被子,领导搪塞着东扯西扯。
陈礼突然用强有力的臂膀搂紧我,我们看到从被子底下露出的四肢,瞬间明白被子下面是遇难者。
物资区的帐篷顶湿透了,大家用塑料薄膜覆盖在上面,我们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医疗队的领导们却很开心地说,尽管潮湿,但天气冷,不容易爆发疫情。
夜晚,余震不断,睡着睡着就像被人推了一把,睁开眼知道是发生余震了,刚到第一天还不敢睡,第二天就睡死过去。
异常长的白昼里,有人被陆陆续续救出,我和陈礼看到一群人在念经叩拜,陈礼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藏族不愧是有信仰的民族。
救援第五天,有许多穿红色袈裟的喇嘛们过来祈福,我们在一片肃穆中洞悉到生命的脆弱。大家都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医疗物资越来越紧缺,灾区周围交通不便利,几辆重型挖土机已经连续工作三四天,挖出一条救生通道那天,我们一群人围着一锅小米粥狂欢。
忘了是第几天,几个刚参加工作的护士姐姐们一边给轻微受伤的伤员们处理伤口,一边说好像有几个明星要过来,这不是添乱嘛,他们来能干啥啊。
陈礼跟我说,现在这些人真会搞形式主义,来救灾不就是为了做宣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