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中的教师队伍主要由本地人和外地人组成。本地教师多为领导,负责招生、教务、财务、后勤等工作,少数也教学,但任教多为不太重要的科目——如体育、音乐、美术等。有时候,他们一人兼任数职,如杨飞既是财务负责人,又是团委书记,有时候还是广播站站长。任飞羽老师音乐、美术一肩挑,还负责学校的宣传工作。
老叶作为常务副校长,负责招教和招生两方面的工作,而老吴则担负起学校的教务工作。自从入职尚中之后,和老叶打交道就少了,而和老吴则多了起来。至今,我们互相加了微信,时不时还能联系,谈天说地,他说退休后身体不太好,目前居住在杭州,颐养天年。
老吴也是很有才华的人,他的书法清新娟秀,别具一格。为人也坦诚相待,遇到不平事,口无遮拦,也给他带来麻烦。他的普通话不敢恭维,记得学校开运动会,他宣布比赛项目,我们费了很大劲才终于明白“鸡砍头”就是“掷铅球”,他也着急得满脸通红,边说边比划,特别窘迫。我很感谢他的是,高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时,我没有找到钥匙,学生急着进场,我擅自把门上玻璃敲破。当时后勤人员特别恼火,他主动为我开脱,让我避免陷入难堪。
尚中的外地教师来自全国各地,很多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家暂时驻足亭旁,彼此相聚纯属偶然,因此人际关系相对松散。一般情况下,地域因素拉近大家在异乡的心理距离,平时来往频繁的也多为有着“老乡”关系的同事。
根据教师年龄划分,老教师多为退休人员,不愿赋闲在家,而是发挥余热,多挣些钱。中年教师,多为原单位在编教师,办理停薪留职手续出来碰碰运气。而相当一部分年轻教师则是随着国家就业形势的恶化,在家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跑到南方求职。青年教师所占比例最大,跳槽也较为频繁,一旦遇到合适的去处,脚底抹油赶快溜的还真不少。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节日,老乡们会聚上一聚,聊聊天,加深彼此的感情。其实,这种联系如同露水一般,具有即时性,彼此都不在同一个小小的天地,联系和交往迅速降温,能够长久保持联系的少之又少。对于并非来自同一片区域的教师,彼此交往仅限于工作关系,平时聚餐也少有交集。当然,他们自有朋友圈,我们也是无法融入的。
相聚是缘,大家在平常的教学和生活中,还是少不了交往,也能够衍生某种叫做友谊的东西——当然,这些更是经不起时间的检验,渐渐随风而逝。
即便如此,很多往事也值得回味。
来自湖北的刘昌民,教高三地理,后来兼任高二两个班的课。因为尚中高三只有一个文科班,他这种教师本身就很稀缺,一直到开学两天,才盼到他的驾临。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滞留一个学年。他奇瘦无比,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衣服穿在身上荡来荡去,我疑心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一个大马猴。不过,人家的确才华出众,讲课时旁征博引,迷倒不少学生。他代表尚中参加全县的公开课比赛,自信满满捧着一等奖的奖杯凯旋。但是,这样的“神龙”终非池中物,到了学年下学期,他飘然若仙,不知所踪,据说还拐走了学校一个年轻的女教师。
来自安徽的韩老师,教高二语文,身量不高,憨厚老实,平时喜欢沉默寡言。在尚中任教,这小子真的不虚此行。根据学校安排,教师住在租住的宿舍,他一来二往竟然和房东家的女儿产生感情,很快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由地下转为正式的上门女婿。本来属于候鸟,一下子长期留了下来。和他情况类似的还有我的老乡英华,她和亭旁的一个小伙看对眼了,然后结为秦晋。目前,韩老师他们都成了地地道道的浙江人,参加招教考试,顺利入编,享受着惬意美好的生活。
不学无术,悠闲混日子的教师还真不乏其人。
江西的黄老师,自恃才高八斗,于是风流成性,经常出入烟花深处。此君有个雅好,每次风流他必定形成文字,高声朗读,让大家在哂笑中听他谈谈心得。我见过有人无耻,但没有见过恬不知耻的,后来尚云校长请他吃了一顿便饭之后,次日他便不知到何处云游去了。
刘昌民离开尚中后,学校重新招聘了新地理老师,姓郭,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衣着讲究,我们习惯便装,他必定西装革履。可是此君乃绣花枕头,根本没有什么学问,讲授地理知识时,除了照本宣科,根本不会解答任何一道题。老李听学生反映很强烈,私下和我商量,看看能否套出老郭的底细。不过,他口风很严,知道高考结束,学校工资悉数发放完毕,他才透露当时尚中“求才心切”,急着找到一个地理老师,他当时正想着找个地方挣点钱,于是自告奋勇前来应聘,本来是是碰运气,结果却被录用。我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说,老弟,实不相瞒,我就在老家开馍店的,生意不景气,一下子赔了不少钱。高中地理我学过,但也快忘光了,还是来之前突击了两个晚上。
我不由愕然,见过胆子大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计后果的。也真的难为他和文科班的学生了,有了这样一个貌似教师的人站在讲台,真假难辨。当然,应聘时他递交的那些材料,无论毕业证还是资格证,没有一样真货,按他的话说,都是按照墙上的号码打过去,然后几百元钱搞定。
江湖行走,奇闻怪事不少,我把自己见到和了解到的人和事记录下来,并不是要污化尚中的教育和教学,而是有的人套路很深,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不过,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才华,而且多年后还能为人称道,而不是咬牙切齿,我觉得还是要靠胸中的一股正气。还是老李的那句话: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本来腹中草莽,偏偏入室登堂,也许能糊弄一时,但不可能一直伪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