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

    林白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

    就这样到了六月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八月就是八月，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第一章: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在没有考试排座位之前，我和张小满坐在靠走廊的窗户边。每天上数学课固定要睡觉，一月份还很冷，窗外下雪的时候，我和张小满就擦掉窗户上的水汽，兴奋地看着雪一大片一大片的往下落。老班的脸突然出现在窗户上，我俩吓得立马拿起笔，装作在写作业。

    自习课，我就听张小满给我讲她的故事。我听着她是如何拒绝了林蒙，又如何开始喜欢上林蒙。冬天很冷，张小满讲这些故事的时候，眼睛里散发出热热的光。

    “初三的时候他开始追我，但那时候傻，就只知道学习。圣诞节他送我一盒子巧克力，我就当着他的面儿全部分给了别人。”

    那时候的张小满还在初三，带着好学生的那股傻劲儿，一心想着，要考入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

    林蒙喜欢玩滑板，喜欢唱歌，喜欢上课睡觉，也喜欢张小满。

    “张小满，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神经病！”张小满忿忿地瞪了林蒙一眼。

    “那行吧，我明天再试试。”林蒙耸了耸肩，对着她笑了笑。

    “张小满，女孩子不要喝咖啡！”林蒙一把夺来张小满手里的咖啡。

    “还给我。”张小满冷冷地说。

    林蒙打开咖啡，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张小满又瞪了他一眼，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没了咖啡，上课肯定又要困了，啊烦死了！张小满心里闷闷的。

    “张小满，我喜欢你，今天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林蒙在校门口遇见张小满。

    “走开。”张小满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往班里走。

    林蒙走在她后面，悄悄靠近她顺手拿走了她放在书包边上的咖啡。

    “你还给我！”张小满生气地嚷嚷。

    “我都告诉你了，女孩子不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的！”林蒙看了看手里的罐装咖啡，皱起了眉。

    “你管我干嘛！真是烦！”张小满伸手去抢，高个子的林蒙把咖啡举的高高的，低着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张小满。

    张小满够不着，转身就走。

    林蒙在后面不知所措地转着手里的咖啡。

    “张小满，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林蒙每天都会这样问。

    得到的回答要不是神经病，要不是一个白眼儿，有时候，张小满连理都不理他。

    圣诞节那天，雪下得应该很大吧。初中的孩子，都还兴奋在这种西方节日里。张小满清楚得记得那天，林蒙下课时路过她的座位，轻轻地在她的座位上放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张卡纸。卡纸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张小满，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接下来，她拆开巧克力，笑着把一颗颗巧克力分给了周围坐着的人。

    “那天他应该很生气很生气吧。虽然我把巧克力分给别人了，其实他不知道，我偷偷把那张卡纸留下来了。”张小满讲述的时候对着我无力地笑了笑。

    后来是过小年。

    那天晚上张小满从补习班回家，被林蒙下了一大跳。

    林蒙站在她家小区门口，脚下的滑板快被雪埋了一半儿。头上身上，全部都是白的。

    “张小满！”林蒙叫了她一声。

    张小满回头，被他惊了一下。“你在这儿干嘛？”

    “放假了都好几天了，那个...小年夜快乐啊！”林蒙错了搓冻僵的手。

    “嗯，你也是。”张小满没有抬头看他。

    “那个，你等我一下，站在这里别动！千万别走！”林蒙边说边转身就跑，回头对着张小满喊。

    张小满看着林蒙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黑夜里。她站在路灯下，看着暖色调的灯光下，雪花飘飘洒洒。等了好一会儿，林蒙总算跑回来了。

    “给！”林蒙递给张小满一杯热的奶茶。路灯下他呼出的气都是暖色调的。

    张小满没有伸手接，林蒙拉起她的手捧住奶茶，“拿着啊！”

    说完就拿起他的滑板，又消失了。

    “他拉我的手时，我清楚得感觉到，奶茶特别热，但他的手特别凉。”张小满拿出语文练习册，摆在桌子上，继续跟我讲。

    “张小满，如果我努力跟你考上同一所高中，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林蒙很认真地问张小满。

    “林蒙，你好好学习吧，到时候再说。”张小满这是第一次没有狠狠地直接拒绝。

    但是在那之后，林蒙好像离张小满越来越远。不会再一遍遍地问:“张小满，你做我女朋友吧。”也不会再抢张小满的咖啡，有时候张小满故意对上他的眼神，他反而躲避了。

    “当我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我以为我们就这么结束了。他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的。谁知道后来，我居然在咱们学校看到了他。”我能看出来，甚至感受到，张小满当时的惊讶。其实在我们那样的学校，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它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升学率很高，很多人争着抢着进来。学校甚至开设了两个班级，专门收“高价生”。“高价生”，不用解释，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显然，林蒙是“高价班”的。

    “可是当我觉得，我考上最好的高中了，有些故事可以开始了的时候，现实总是在告诉我，这里不是童话。我开始制造无数次偶遇，我开始故意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会去给他送匿名早餐和一些卡片。但是好像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理会。”

    “我这样做了两年，我以为他会回应，至少他应该感动吧。可是增加的只是他对我的讨厌。我越是靠近，他越是厌烦。喏，那个就是他班。”张小满指着窗外对面楼上的一个班级。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小满总是往窗外看了。

    “他应该好久没来上课了，总之我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张小满扭过头，不再往窗外看，拿起笔做了一个选择题。

    我怜惜地看着张小满，一扭头，无意中瞟见后座的苏青，也没有在认真写作业，而是靠在墙上一个人发呆，削瘦的脸庞，一副蓝色镜框里露出呆滞的双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