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的王婶因为腿脚不方便,年年清明节都会拜托村里的年轻人,买些纸钱,带些贡品以及一些香,去上山帮她看看她的儿子。
今年轮到了我们家,昨天王婶叫徐徐叨叨了半天。她坐在轮椅上,手指着桌上的豆子叮嘱我道,“知雨最喜欢吃这个,要放在最前面。”
“知道了,婶子。”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不下十次,实在有些不耐烦。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王婶呢喃,身体如同老旧的机器一般运转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钱。小心的用塑料袋包着里面都是她攒下的皱巴巴的钱。
见她将钱递给我,我连忙推脱道,“婶子,你这是做什么!”
王婶的声音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沙哑的,“钱你拿去吧,买些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帮我带给知雨。”
我心想知雨是谁?又和王婶推脱,“要不得,要不得…这些可是你吃饭的钱哩。”
王婶不语,还是一如既往朝我手里塞。拗不过王婶的执着,我只好和她所愿,又去街上买了些玩具。再和家里人嘱咐,“接下来几天王婶在咱家吃。”
清明节当天一早,我便和同村人一起去山上祭拜祖先。一路上浴着细雨,走在山路的黄泥巴上硬是打滑了几次。险些把东西都散了。
因为这个季节雨多,路也不好走,走起来也慢。一大帮年轻人在深山里像蚂蚁一样前进,时不时还有摔倒的。
耐不住寂寞,又忍不住好奇。我跟在李叔的身后一起,李叔是村里年长的那一批人,知道的也不少。
“叔。”我喊他。
李叔站稳了,回头等等我。李叔的手上夹着烟,嘴里吐着烟气,时间带走了年轻,李叔的脸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皱纹,唯有他的眼睛仍然深邃教人看不懂,也猜不明白。
等我跟上与他并齐李叔才开口,“怎么了?”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真是奇了怪,李叔平时是个不抽烟的人,现在下着雨倒是抽的自然。
“叔,你知道王婶口里说的知雨的吗?”没猜错的话,是王婶的儿子。
“王婶啊,你王婶命苦哦。”李叔悄悄放慢了脚步。
“啊?叔,给我说说呗。”我继续道。
李叔低头看路,丢掉了手上的烟蒂,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出来, 放在嘴里。
“说说就说说。”
细雨变大了些打在塑料雨衣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大家都没人说话,除了几声鸟叫,到处都是静悄。李叔的声音好像被灌输了魔力,故事被娓娓道来。
李叔说,知雨是王婶捡的孩子,捡到他的时候王婶还不是王婶,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因为带了个孩子,没人家要她。王婶的家人劝她把孩子丢掉,但王婶执意不肯,为此和家里人大闹了一通,搬到了咱们村,一个人带着那个孩子。
她终究是个女人,养活自己还行,再加一个孩子日子便过的苦。大家都邻里邻居的,有空都会帮帮她。知雨那孩子可懂事了,嘴甜又勤快乡亲们都喜欢他。
“可惜啊。”李叔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问。
李叔默默摇了摇头,继续说,“实在是穷,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三年,都是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大人熬得住,小孩难熬。知雨他病死了。”
在当年医疗条件落后,全村都凑不到两块钱。生病和死亡被画上了等号,那个年代那样的人李叔见了不少。
李叔又深深呼呼一口气,听完我心里也不是一番滋味。
禁声走了一段路,过了这个土丘,前面就是村里的坟地。忽然李叔停下,站在原地。我回过头不解得看着他。
只见李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擦断了好几根,也点不着口里烟。见状我是说从口袋里找到打火机,火苗在打火机口跳动着,我伸过去,要给李叔点烟。
李叔也伸过头,很快烟就点着了。我把打火机收回口袋,李叔抽着烟笑着跟我说,“火柴已经过时了,再湿的烟也能点着喽。”
我笑笑,明显看到李叔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雨渐渐停了,而带着我们前进的人的步伐永远不会停。
我回过身,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