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三爷爷还是三娃子的时候,他居住的地方只是离海六里地的村落,自打他记事起,村东头三爷爷家门口,一棵十余米高的老银杏树就在了。那时候树也就碗口那么粗,五六十年的光景。银杏非长到二十年以上不结银杏果,结果子还得看日头和心情。三爷爷的记忆中,老银杏树不矫情,年年结果子。每逢十月左右麦子播种的季节,村里闲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守在银杏树下,等着果子一颗颗成熟坠落。大家不争也不抢,落身边了,用脚或踢或碾到自己面前,剥皮去壳,晾晒着,继续拉呱。有时候正巧掉到俩人之间,大家还彼此谦让一下。
银杏树的果实叫白果,炒熟后是一味中药,当年村里哪有什么医疗条件,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方。白果算每家必备的“药材”之一,谁心口窝疼,或是患了半身不能动的病,白果便派上用场,熬成粥,或碾碎了顿服,能缓解不少。生病的家庭存量不足,便化缘一般挨家挨户的求白果支援,常常没走几家,手里端的二十寸的小盆子就满了,高高隆起一个尖。求果的人心满意足,送果的人也心情舒畅。这都是老银杏树给村民带来的福气。
当年的三娃子耳濡目染这一切,多年后,当他两鬓斑白,回首凝望这棵老树的时候,俨然如同望着记忆中孙阿婆和自家奶奶拉呱,李叔帮赵爷爷修拐杖,钱娘娘给儿子缝鞋垫,还有一群以大带小的孩子们跳方格子,爬一半树被长辈拉下来踹两脚……
时光荏苒,又度过了60多个年头。当年的三娃子成了现在的三爷爷。那些记忆中老一辈的人们,大多去了天上。还有一些老邻居随着旧村改造搬走了。留下来仅有的几户人家,拆迁安置在沿街六排六层楼的房子里,随着年岁增长,在的老人越来越少。现在守着老树,还能常常讲起村子故事的人,也只有三爷爷了。
2.
三爷爷是三名街备受居民尊敬的老人。不仅仅因为三爷爷退休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还因为他的热心肠。早上二十来年,房子刚建好的时候,三爷爷——当年的三叔叔,发挥余热,每天晚饭后,在老树下开读诗班,带着高中的儿子和附近楼房的孩子们吟诵习得,熏陶了一群孩子。这群孩子中有一个七八岁模样的胖丫头格外招三爷爷喜欢,胖丫头记忆力超好,一首诗读上三遍就能背下来,还勤奋,学过的东西扎实,后来替代了三爷爷,成了领读人。
后来三爷爷的儿子出国留学一年回不来一次,剩下三爷爷和秀奶奶老两口,胖丫成了他们家最常见的客人,与其说客人,不如说像亲闺女一般对待了。
胖丫成了三爷爷诉说老树故事的最佳人选。胖丫也不嫌腻,很多故事听过无数遍,烂熟于心,什么白果治了老爷爷的病啊,村民守着老树家家不闭户啊,晚上端着饭互相送吃食,像世外桃源啊。这样的故事听得多了,自然对老树心怀敬意,她甚至觉得,那就是一棵保护村落的神树。老树陪伴了脚下这片土地百余年,从穷乡僻壤的土路泥泞,到城镇化改革后的车水马龙,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唯有老树一成不变。
在三爷爷的叙述中,当年的村落是个极乐世界,平静、祥和、无忧无虑,村民守望耕地,相夫教子,所以才有了三爷爷热爱生活,豁达开朗的性格。
后来胖丫很争气,考取了公务员,自愿被分配回三名街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当了一名办事员。她不想离开成长的故土、家人、三爷爷秀奶奶和老树,她要为自己最亲的街坊邻居做点什么,像三爷爷一样。
3.
城市改造如火如荼,作为第一批被划入地铁建设的三名街,大家都热切期盼着四通八达的便捷生活。唯有细心研究城市规划的三爷爷心中充满了疑虑。终于,三名街西头靠近四平街的100米左右楼房划入拆迁范围,最重要的是,老树也包括在内。
地铁方案的制定要考虑诸多因素,一个方案从设计到市政府研究,再报到省、国家论证审批,有一套严密的审批流程。也就是说,拆迁改造是板上钉钉的事,市长书记也无权擅自更改方案。这些道理三爷爷都懂,但他不能看着老树倒下。
当邻居们在老树下热闹的谈论着拆迁补偿和异地拆迁的好处时,三爷爷则默默地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盛夏时节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暮色中,树影婆娑,透过枝丫停留在三爷爷身上一片片灯光,似一只若即若离的手,安抚着他。
他想起,三年前,秀奶奶离开之前的情景——一夜间脑梗病发,大小便失禁,口眼歪斜。最爱干净的秀奶奶,从此不能拾到家,照顾老头子,只能目睹不善家务的三爷爷打了杯子,摔了盆子的努力做一个好保姆。每看到这样的场景,秀奶奶的泪就不由自主的淌下来,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会“跑路”的眼泪。不过还好,只要精神头不错,三爷爷就扶着她下楼溜溜腿,去看看老树,在树下坐一会。
三爷爷知道,自己这一生就是教书匠,没什么可骄傲的,唯独青梅竹马的秀奶奶是他一生的最爱和骄傲。秀奶奶虽然只有初中文化,退休前在药店做售货员,但是为人温柔善良,是一顶一的好女人。曾经,因为三爷爷算是村里的“高材生”,很多村民来找三爷爷周济。三爷爷爽快,秀奶奶更是倾其所有。实在拿不出,就把家里的白果取出来,双手奉上,心意总是有的。三爷爷家所在的楼房、大树所在的小广场的卫生谁都不用操心,都是老两口包了,天刚亮,二老就提着工具一点点,专心致志地打扫公共区域,认真程度不亚于给自己家干活。
秀奶奶的病平稳了一年后,再次加重,这回连门都走不出了,每日躺在床上。三爷爷把她的脸摆向老树的方向,听者窗外的虫鸣鸟语,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一群小伙伴自由地跑跳欢乐。
有时,秀奶奶想得出神,口水不由自主的沿着嘴角流淌下来,像个孩子。三爷爷不嫌麻烦,笑眯眯地取过毛巾,一边擦拭秀奶奶的脸一边和蔼地说,又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了,老婆子?这时候的秀奶奶,记忆支离破碎,偶尔含糊地念叨国外的儿子、孙子,也会提起老树和村民的事。
这把年纪的老人,犹如一盏盏老旧的灯泡,微弱地发出惨淡的光芒,谁也阻挡不了灯丝燃断那一刻的到来,有的,只是等待。
一个月后,秀奶奶走了,走的很突然。儿子最终也没赶回来,胖丫陪在老人身边。三爷爷看上去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话少了很多,总是坐在树下发呆。打扫还在继续,三爷爷起的更早了,打扫得一丝不苟,似乎成了生活的全部。胖丫心疼三爷爷,偶尔也早起陪三爷爷一起,渐渐的,打扫的队伍壮大了许多,人们自发的陪在三爷爷身边,老人做过那么多好事,现在也应该是邻居们照顾他的时候了。
4.
小区拆迁的告示贴出来的时候,是在夏末秋初的一个早上。邻居们奔走相告,都准备趁早搬离去拆迁办拿半月内交房奖励金——5000元呢,当时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大家忙碌地整理家当,三爷爷却站在树下发呆。
拆迁方案定了,那老树的处理方案也定了吧?他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去找胖丫。
胖丫正在街道办忙活计划生育宣传周的活动,看到三爷爷稀罕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都懵了。
爷爷怎么来了?有事打个电话不就……
我有事找你们领导问问。三爷爷似乎有心事,让胖丫摸不着头脑。
街道办张主任正巧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了三爷爷,呦,您老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让胖丫跟我说说就行。一边说,一边把三爷爷让到办公室内。
三爷爷来的目的想必聪明的张主任已经知晓——为了老银杏树。
果然,三句话不到,三爷爷询问起老银杏树的处置方案。
张主任也很客气,把现在街道办协调的工作跟三爷爷汇报了一下。拆迁范围的确包括老银杏树所在的区域,开发商的意见是移植,位置也不错,是市中心新建的公园,那里有更专业的工作人员。
三爷爷听得认真,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沉思片刻,他说,希望政府妥善处理老银杏树,据我所知,这么大一棵老树,移植的成活率几乎为零。一百多年的老银杏树,还是野生的,市里面也没有几棵,应该受到保护。况且,树早于三名街,迎来送往的几代人啊,人都是感情动物,于情于理也得给老树留条活路啊!三爷爷最后语重心长的说出这句话,刚才因为陈述事实兴奋的脸庞,闪过一丝落寞和痛苦。
张主任不住点头,下一步,我们想协调开发商出钱,让林业部门给老树做个鉴定,看看它符合什么政策,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保护老树。虽然我来没几年,我知道三名街居民对老树的感情,一旦有新进展,我会让胖丫通知您的。
胖丫把三爷爷送到楼门口,话没说几句,他就若有所思地走了。望着三爷爷孤零零的背影,胖丫心里很心疼。张主任口中的“移植”是三爷爷最担心的,怎么可能移植呢?大家心里都明白,人挪活树挪死,百年老树的根系布满了整个广场地下土层,开发商能花那么大的力气,租用几千元一天的吊车和铲车,费上十几天挖一棵树么?即便可以,也是草草了事,尽快斩断根系,拔出转移即可。开发商跟这棵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又怎么会设身处地的为老树考虑呢?地铁方案出台前,就没考虑过老树是保护树木么?都是说辞罢了。
5.
三爷爷回到家,凳子没坐热乎,就急匆匆的给胖丫打电话,他想去开发商那边,能不能引荐一下?
胖丫说等手头事忙完,尽快安排。
三爷爷如坐针毡,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他最终站在窗前,面对老树,远远看过去,那枝叶下面应该是毛豆般大小的果子吧,又到了成熟的季节了。每年此时,他都会想念去往极乐世界的秀,想必她也在天上目睹了果子地成熟,期待着大家过上五谷丰登的日子,她是那么善良的人!三爷爷视线渐渐模糊,为什么偏偏剩下我一个呢?我又能为老树做些什么呢?
他忽然醒想起了什么,走到靠窗的抽屉前,翻出几个小绿折子和一个大红皮证书。没等胖丫的电话过来,就急匆匆的走出了门。
胖丫给三爷爷家打电话,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家中没人。胖丫又往三爷爷的手机上打电话,才得知,他已经站在单位的门口等她多时了。
见老人这么急,胖丫连忙提了包走出来,带着三爷爷直奔位于市中心帝豪大厦22层开发商的办公室。说实话,胖丫也不知道三爷爷这么做意义何在。自古开发商都是很牛气的,背景深厚。近来他们所在的城市加快了旧城改造步伐,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房价不断攀升涨停。而且,最近还曝出了几起纠纷,居民上访遇阻,开发商更是大打出手,险酿惨剧。三爷爷的身子骨能经受住这些么?况且大家都在搬迁,而三爷爷还在为老树奔波——
到了开发商所在的办公大楼,办公室几位女同志热情的聊着晚餐吃什么,见着三爷爷和胖丫,态度笑里带冰,她们眼中的“刁民”太多,不就是为了多补偿点钱么,她们见多了。还没等三爷爷说什么,就搪塞地回绝,您老来的不是时候,我们领导不在。
胖丫说,刚电话打过来李总还在的,那我们等会吧。
要不您们出去等吧,我们办公不方便。几个女人互相使了颜色。
三爷爷没说什么,随着胖丫走出门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几个女人的态度的确出乎他的预料,现在的年轻人这么难沟通么?走出三名街的三爷爷,哪知道这个世界早已被竞争、奢华、欲望所侵占,人与人之间除了感情什么都可以谈,早已不是当年旧村的模样。三爷爷退休后一直生活在三名街老邻居的善意里,他对别人笑,别人也对他笑,让他一直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温暖如初的。可是——
6.
那天,他们终究没等回李总。胖丫十分抱歉,不论开发商工作人员什么表现,三爷爷至少是她带过去的,看来她的“面子”不够大,无奈之下,请街道办张主任出面邀约。
张主任倒也答应了胖丫的请求,但是他又忍不住说了一番话,告诫胖丫这件事上三爷爷做的事情都是徒劳,大势已定,不可能由着一位退休老人性子来。
听到这番话,胖丫的后脖颈子凉风习习,一个忍不住,落泪了。她怎么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是对三爷爷来讲,老银杏树就是命,为了活命,谁都得放手一搏!
一个星期后,在胖丫的陪伴下,终于在大厦中一个阔气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传说中的李总。
李总十分“热情”,胖丫看了直想吐,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听张主任说,您有事想跟我协调一下?李总先开口问话,看来他想速战速决。
三爷爷急急的把自己对老树移植不能存活的论断告诉对方,还摆出了一本打印的材料和一本专业书籍。
李总的笑容丝毫没有减退,公事公办的告诉三爷爷,他们会好好处理这件事,让他老人家放心。拆迁队对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很有经验,让三爷爷回家尽快签字搬迁,房子拆迁也是大事,是吧?
说到这里,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三爷爷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翻开包拿出了绿折子、红本本,“啪”放在李总面前——李总和胖丫一看,居然是银行存折和房产证。
我没多少钱,这是我全部家当,能不能帮我保住老树?三爷爷最后这句话已经在乞求了,他把自己的一生交出来,只为换回老树的平安长久。胖丫站起来,爷爷,你不能这样,有话好好说,还没到这一步。别,三爷爷一只手按住胖丫拾起的本本上,李总,您给个话吧?
李总起初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早已习惯了拆迁户的各种戏码,有哭爹喊娘的,有上吊自杀的,有凶神恶煞的,唯独这一次,来的人不是为了要钱,而是为了给他送钱,的确让他有点看不透。
这个物质世界里真诚的一切在他眼中早已名存实亡,大家都是为了钱么!有了钱什么都可以买,房子、车子、票子,当然还有“爱情”。他从一个农村的傻小子,踩了脑筋灵活的狗屎运,毕业后到房地产开发公司做销售,早已把真诚丢在脑后,成功是他人生的不二目标。为此,他娶了嚣张跋扈的老总女儿,踢了跟随他到这座城市打拼的初恋情人,他的自尊早已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现如今,他什么都有了,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婚姻名存实亡又如何,大家不都是因为各种目的在一起的么?
而面前枯瘦的、即将被岁月的尘土掩埋的老人,居然为一棵树,放弃一辈子的财产?眼前的老人让李总不明觉厉。他有些糊涂了,心底多年不见的那种叫“感动”的奇怪情感,出其不意的萌发出来。原来,他还算不上铁石心肠。
最终,李总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尊敬的答复三爷爷,钱不需要,他们会重新考虑新大树的安置方案,还留下彼此的手机号,有消息会主动联系三爷爷。李总态度的转变,让三爷爷和胖丫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考虑就是有活口,有活口,老树就有活路啊!
7.
之后一段时间,胖丫时常来帮三爷爷整理物品,搬迁迫在眉睫,随着大部分邻居搬离,这里的居住环境越来越差。三爷爷在开发区有一套新房子,是儿子给他们老两口早早买下的,所以搬家自有去处,不用担心。就是三爷爷的状态一直游离着,茶不思饭不想的,跟他说话,总是半天不应,人也瘦了不少。
张主任协调林业局不急不忙的,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有消息。半月搬迁奖金已经过期,三爷爷白白损失了5000元钱。胖丫替三爷爷鸣不平,又不是为了自己,这是图些什么呢?
又过了几日,高高在上的李总居然打电话来,说了一件大喜事:老银杏树的安置方案重新修改通过了公司高层会议,他们准备出钱请林业局的人员给老树做鉴定,如果符合相关政策可以保护起来,他们会尽量留出空间让老树继续生存,估计问题不大,让三爷爷放宽心。
电话这头,听到这些话的三爷爷老泪纵横,抽泣的像个孩子。站在一旁的胖丫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邻居们都搬走了,原来热闹的院落变得冷清起来,伴随着秋意渐浓,一阵风吹过,卷起尘土和落叶在空中飞舞着。橙黄的果子渐渐成熟,倒挂在枝头,眼看就要垂落下来。
三爷爷还在等那个消息,等老树可以留下的准信。
近日他的心总是不舒服,一阵阵的疼痛让他只能半倚着坐在老树下,如同小时候靠在母亲的怀抱。那时日,母亲的粗布衣服上和着体香总有一股子自家做的猪胰子皂的味道——愈久弥香的淡雅质朴的油脂味——那味道是让他沉睡的迷魂香,好过年轻姑娘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那是——有温度、有感情的味道。那味道,好幸福,好温馨!那味道让他睡的如此的沉,如此的酣,如此的不愿醒来——
8.
胖丫终于等到开发商的好消息,老银杏树被林业部门鉴定为野生品种,属于受到保护的一级树木,不能办采挖手续,老树的境遇转危为安。鉴于老树存活的位置与地铁施工地点还有200百米的距离,并不影响地铁总体施工方案,老树可以继续保留在原地,成为地铁出口的街边公园的主要景观。
胖丫感动的热泪滚滚,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爷爷,连包都没拿就往三爷爷的房子跑。走到门口想起没拿手机,又回去拿包,才想起电话通知不是更快么,自己真是傻透了。奇怪的是,三爷爷座机和手机都打不通。顾不了那么多,她加紧脚步走到三爷爷家门口,敲了又敲,等了又等,三爷爷不知道去哪里了——
9.
十月底,已入深秋,老银杏树挺立着粗壮的灰褐色的树干,如同一把巨伞,直插云霄。百余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使得它树皮坑坑洼洼处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树下铺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叶毯,抚慰着大地和深爱它的孩子。枝头的叶子已经黄了大半,橙黄的果子压低了枝头,随着微风上下弹动着。几颗着急的果子,一跃跳下枝头,砸在树下“沉睡”多时的三爷爷头上。那三爷爷“睡”的太沉了,太久了,以至于脸上挂了霜。
过不了几天,银杏果将大量成熟坠落,相似的场景和时节,仿佛回到三爷爷年少时,村里的老老少少聚在树下侃大山、修补鞋垫、下棋,小伙伴们围着老树手拉手转圈圈。
三娃子——该回家吃饭了!母亲呼唤着。三娃子松开拉着秀儿的手,告别了玩伴,一蹦一跳的走上了回家的路,不一会,就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