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曾经是从省城里来的。
那时的他长得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黑边眼镜,文绉绉的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蹭亮。在人群中和一群农村来的孩子格格不入。
他家在省城,他曾是一位律师,在县城工作,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有四个姐姐。
后来,为了锻炼,他下乡来到了基层工作。在乡镇每天进村入户,防汛、征地拆迁、护林防火……很多工作他都在认真地做。而工作业余时间,他跟很多城里孩子一样,喜欢打游戏,每每打游戏都到后半夜才休息。这个习惯直到他快三十岁还在坚持,一直未改变。
那时候单位食堂吃饭不是很方便,他在单位一位同事的家里吃。日子就这样过着。后来他认识了那个同事的堂妹——一个叫花的女人,她长得还算耐看,也有稳定的工作,他们相识,日久生情,最终结婚了。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女儿。长得很文静,读书也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然而世事无常。后来,他生病了,严重的胃病。不久后,检查做了手术,切除了半个胃。因为吃不了食堂的饭,他每天去花的姐姐家吃饭。脸色慢慢变得蜡黄,几乎没什么血色。人的精气神也在手术之后消失了大半,走起路来也没走了从前的精神抖擞。
我初次见到他时,是在一个冬日的下午,阳光不怎么好的天气,在单位门口见到他。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路,显得很苍老,一件旧的棕色的翻领呢子大衣,一双黑色的有些脏的皮鞋。他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但还是一天空闲的时候打着游戏。
很多人说起他,还记得他穿着考究,梳着整齐的三七分头发,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进村入户,调解矛盾纠纷,处理群众问题的情形。但眼前的情形完全让人联想不起来,他曾经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只是多少年了,那在休息时间打游戏的习惯一直没变。
花一直在县城工作。她酷爱打麻将,每天下班,周末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麻将。半夜才回家,而他一直住在单位,两个人也不经常在一起。
祸不单行,后来他又患了脑梗,幸亏发现及时,治疗得好了。但是后面他就呆呆傻傻的样子了。他依旧在单位工作,但只能是看门人。他空闲了就在打游戏,最喜欢喝可乐和雪碧。总是时不时去门口小卖部买一瓶喝。在和他共事的一年中,没见他回过家,也没见过他的妻子和女儿来看他。
听说他妻子退休了,更加疯狂的喜欢上了打麻将。跟上班一样,每天去外面打麻将,直到每天天黑或者半夜才回家。其实,我想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太孤独吧,才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更加忙碌吧。每天约几个好友打麻将,可以肆意聊天,可以一直不用关心自己的内心,不想一个人在黑夜独自回到那安静的家里。
我想他们还是曾经爱过的,在那花儿一样的年纪,郎才女貌,他们一见倾心。但是很多感情总是敌不过岁月,多少年过去,那份新鲜感渐渐被消磨,不知道花的记忆里是不是还有那个风度翩翩、白白净净、夹着公文包走进邻居家吃饭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