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娇的人生是在同一个起跑点上开始的。
我俩出身前后相差几个月,何况家境都是一样的清贫,自然村里人就在我与她身上赋予了比较。
在前18年的岁月里,我讨厌这份比较,但是我并不抗拒它。
友谊有时也会有缘无分,就如我和阿娇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校不同班,在校重来不找彼此玩耍,在家特意约聊对方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平时碰到才谈论一会,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内心渐渐有了秘密。
“你们看看人家阿娇,多勤快,帮着她妈干这干那,你们就知道睡到日上三竿,吃饭还要请你们!”整个家族都在把阿娇当做榜样来教育自家的孩子,只是没有任何效果。这句话同样也贯穿了我的整个青春期。
好姑娘光芒万丈,懂事、勤快的阿娇成了村里人称赞的典范,而彼时我也有我的光芒,我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里贴满了奖状,每当父母亲拿我与她相比,我都很理直气壮的驳回去。我与阿娇是两道光,谁也盖不住谁的耀眼,和平相处。
好几次我以为我与阿娇要暂时地分离了,却不知我俩又重聚了。
记得我俩读完五年级那年,刚好学校要实行六年制,我家里没关系户也没钱,只能老老实实继续读六年级,而阿娇家里某亲戚似乎在镇上一中教书,可以帮着她直接上初中,我正郁闷中,直到开学前一天,阿娇告诉我她也去读六年级,我心里顿时欣喜。
高考那年,我心里压力大,考完后我隐隐觉得我考砸了,而我问阿娇她考的如何,她说还可以。在没出成绩前,我每天焦躁不安,很可能这次我要踏上社会而阿娇走进大学,直到结果出来,我俩都没考上,整个暑假我俩心情都不好,没有去彼此安慰。有默契似地我俩又选择了同一个城市上大专,只是学校不同,陌生的环境让我两的心似乎近了一步。
我与阿娇的学校比较近,而真正来往的甚少,只在开学半月后,阿娇打电话给我说她想退学,这真吓了我一跳,我叫她来我学校,当着面我问了缘由,原来她非常不适应,她的心还停留在那个小镇,我只有鼓励她,帮着她建立信心,跟她说了很多上大学的好处,经过我一番说辞,她放弃了退学的念头。一个学期结束后,她跟我说很感谢我当初及时劝阻她,不然她会很后悔。
我沉迷在大学的时光里,只是心思已不再学习上,更没去想阿娇在学校里的生活,我们只在网上聊聊,不咸不淡,匆匆结束,渐行渐远,偶尔的交心都没了!
在这之前,我与阿娇一直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我们望着彼此成长,无心相比。大学毕业后是人生的首次分水岭,我们不再年少,我们躲不过藏在背后看故事的人,我以为我可以面对。
阿娇在学校举办的校园招聘中被某大型知名企业录取了,而那年我都在找工作的路上踽踽独行,过程狼狈又心酸。当中阿娇联系过我几次,我故作轻松地说自己过得很好,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那卑微的自尊心显得很可怜!
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我感觉自己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场景我是预料的到的。
“被分配到哪个单位了?工资很高吧,我听说那阿娇被分到了大单位呢,好像还可以出国呢,她妈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伯母第一个逮住我问到。
“嗯,是的,阿娇去了一个大企业!”我只想回避自己的问题,快速离开。
顶不住家族里的人的个个盘问,我只能心虚地跟他们说自己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或许他们暂时信了,我也知道我逃不掉这场比较,只是没想过要持续那么久。
每一年我都在过年前很早就回来了,而阿娇都要等到大年三十才急忙赶回,然后初六又走了。在大家的眼里,阿娇既高端又神秘,在工作第二年回家过年时,我跟我妈去上街,很多人看到我妈就问:“那个某某家的女儿阿娇听说出国了,是真的吗?”我心里暗暗不爽,很气愤地在我妈还没回答之前就说到:“你问我们干什么,想知道去问她自己呀!”阿娇自此又光芒万丈起来,且直射几千里,而我已站在黑暗中,连背影都没有了。
我知道阿娇的成就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心中还是嫉妒丛生,看到她发的各种名牌衣服,各地旅游的照片,国外的各种商场,嫉妒心膨胀地让我抓狂,我甚至觉得她这是在炫耀,我把她的信息屏蔽,以此逃避内心的黑暗面。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经常有人问我关于阿娇的事情,我都回答不知道。阿娇成了村里及周围地区一颗闪耀的星星,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好多次阿娇联系我,我都不接,她回来找我玩,我假装很忙,躲着不见她,是的,我讨厌她,她抢走了所有人的关注,我一度陷在这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直到那年我去了她所在的城市找工作,没有地方落脚,我联系了她,她似乎很高兴,可我心里好难受,明明我是嫉妒她的,却又不得不求助她,我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到的那天我要她陪我喝酒,她没有拒绝,我借着醉意吐露压抑在心底的话语: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多羡慕你吗?……一边发泄一边痛哭流涕。阿娇静静地听着,直到我宣泄完她才说到:“我知道村里人是怎么称赞我的,只是事实并非那样,我也没有过得如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农村人就喜欢以讹传讹,整天八卦别人的事,你相信他们做什么,做你自己就好!”
说真的,我很惭愧,一点点的人生不如意就心生邪恶,阿娇的自谦让我明白我一直活在自以为的世界,结果误人误己。
我们长大了,我们回不到过去,即使阿娇心如从前,可我明白我们之间有了屏障,她有她的圈子,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会偶尔打电话聊天,却不再相谈甚欢。
如今我要承认,阿娇在很多方面比我优秀,当我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差距时,我已打开心窗接受阿娇的光芒。心若向阳,一路花开,蝴蝶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