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早熟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即懂得温柔妩媚,而我是一个例外。身边的女孩开始敷面膜、拉直发,在男生面前羞怯、矜持的时候,我留着一头精悍的短发,三天洗一次澡,闷着头备战高考。后来我如愿考进了理想的大学,却对突然而来的轻松不知所措。室友们讨论护肤、衣服搭配、八卦的时候,我往往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闷着头坐在床上看书。晚上,女同学手挽着手去逛夜市,我却一如高中时候在自习室里挑灯夜读。慢慢地我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只到遇到了他们。
有一天下课后,我收到一条短信,“今天老师布置的什么作业?我逃了一节课,呵呵。”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不自觉地想去探究这个人是谁?那时候逃课的同学大多是男生,我不好意思去追问一个男生的名字,只好装作认识他的样子回复了那条短信。然后他回复道,“不要总是一个人,容易让人担心。”年少时来自异性的关心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可惜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再也没有收到类似的短信了,那个发短信的人似乎消失了。越发引起我的好奇,还怅惘了一阵子。
十月下旬,梧桐叶开始由绿变黄,秋日的校园一片绚烂。那天,我正一个人闷着头在食堂里吃饭,突然对面坐过来一个人。眼睛的余光告诉我,是他,那个和我一样喜欢坐在窗边固定位置上吃饭的男孩。我们经常在食堂遇见,有时候会偶然地目光相碰,却从来不打招呼。显然,这一次他将要打破平静。
“嗨,冉静。”他很随意地打招呼。
“嗯……你好。”我快速地将嘴边的半截面条吸留进去。
“你总是坐在这里吃饭。”
“你好像也是吧。”
“哈哈哈哈……”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下次,我们坐一起吧,给别人腾点位置。”在食堂吃饭,不认识的人之间通常都会隔一个位置。
“好。”我微微一笑。
他很擅长讲话,而我乐于倾听,一顿饭下来吃了四十分钟。分别的时候,我鼓起勇气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哈……”他爽朗地大笑起来,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还有两颗小小的虎牙,非常好看。“曹霖,曹操的曹,雨林的霖。记住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同班同学,又在一起吃饭这么久,都不认识我,惩罚你一下。”随即他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我躲闪未及,心怦怦跳动,十八岁,对异性抚触分外敏感。
分别后,我一如既往地去教室里上自习,等待着下一堂课的开始。就在那时,我再次收到了那个陌生人的短信。
“可否帮我占一下座位,两个。”带着长久以来的好奇,我应允了。
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那个请求我帮忙占座位的人如约而至,是个男生,瘦瘦高高的,很斯文。他向我走来,露出腼腆的微笑,身后跟着曹霖。他坐在我的旁边,递过来一个纸条,“谢谢你。”我瞟了一眼旁边的曹霖,没有回复,我希望身边坐着的是曹霖。
那个腼腆的给我发短信的男孩叫罗成,和曹霖是室友。我们是同班同学。从那以后,罗成经常发短信给我,和我聊天,还邀请我参加各种活动。追我之心昭然若揭。曹霖再也没有提我们一起吃饭的事情了,他似乎忘记了那次许下的约定。可是我和罗成每一次的聊天话题都离不开曹霖,我们每一次参加的活动里,曹霖都在。我们三个渐渐成了好朋友。罗成喜欢运动,最擅长打羽毛球。曹霖是蒙族人,他在音乐方面颇有天分,擅长唱家乡的民谣。在他们的带动下,我不再是一个只知道上自习的书呆子,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喜欢运动和唱歌的女孩儿。
校园里有几片露天的羽毛球场,四周长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傍晚,阳光穿过树叶,树影婆娑,随风起舞。有时候,我和罗成各据一方,一对一的单打,我却迅速败下阵来,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曹霖第一时间送上水和湿巾,接过我手中的球拍,微笑示意,将为我讨回公道,我心领神会,退到一边休息,等着好戏开场。有时候,我们和其他人一起双打,罗成又成了最佳的搭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漂亮,每一次的攻击都很有杀伤力。我们无往不胜,击掌庆祝。休息的时候,我们三个坐在旁边的花坛上,仰望着头顶的一方蓝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畅快地汗流浃背,恣意地挥洒着青春。那蓝天、那球场、那环绕四周的梧桐树见证了我们的欢声笑语,见证了我们跳跃的身影,见证了我们激昂的青春。
没有人比曹霖更喜欢唱歌,拿起话筒的他总是魅力四射。我和罗成是最忠实的听众。曹霖会唱很多歌,最喜欢梅艳芳的歌。用他的嗓音诠释出的梅艳芳的歌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我喜欢他唱歌的样子。他说最喜欢听我唱刘若英的歌,为此,我学会了刘若英的所有歌曲。有一次,在KTV里,我点了一首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他突然拿过话筒,同我一起唱。“想为你做件事,让你更快乐的事,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求时间趁著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有一小段,曹霖一边唱,一边对视着我的眼睛,我忽然间有种想流泪的感觉,似乎他已经告诉了我他的选择。
大学是一条流淌着爱情的河流,而我们三个却像被遗忘在岸边的卵石。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我们依然像朋友像兄妹那样,紧紧地黏合在一起。研二的时候,我的课题遇到了极大的压力,在数次与导师谈论无果后,我不堪重负冲出了研究室,在学校的后山上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学姐找我谈话,开导我在学业上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下午的出走让老师非常担心,特意派她来寻我。她来宿舍找我的时候,看到罗成也在满校园的找我。她提醒我学会珍惜,罗成是个很不错的男孩,言语笨拙了一点,不会表达情意,但是对我还是很上心的。我心烦意乱中仿佛得到了点点安慰。课题开好以后,我要来回奔波于外地查看试验材料,曹霖知道我晕车,屡次代替我去试验田,不管外面是飞雪漫天,还是酷暑骄阳。那一年,我24岁,早已不是不懂风月的小女孩,可是却无法作出选择。
2012年的那个夏天,我们一起参加了毕业生晚会。在晚会上,曹霖和我一起演唱了《风吹麦浪》,“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歌曲结束的时候,罗成上台献花,我们一起拥抱。捧花里有一封信,“亲爱的冉静,请原谅我的自私,我遵从了父兄的愿望,即将到德国去深造。如果可以,就请结束我们三人这七年的友谊,我会在慕尼黑等着你。罗成。”
毕业以后,我没有去慕尼黑。我留在了大学所在的那座城市,守候。曹霖去了哪里,我一无所知,没有告别。时光飞逝,三年一晃而过,我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在父母一次次地催逼之下,我成家了。之后不久,我去北京参加总公司的年会,遇到了曹霖。他在清华大学读博士。他带着我在清华的校园里漫步,看百年校门,看“荷塘月色”,畅游圆明园,推着我在冰面上飞速滑行……我们再一次恣意地欢笑,却早已不再青春。晚上,他在宿舍里一边弹奏吉他一边唱《风吹麦浪》给我听,这一次他唱得比毕业晚会好太多。可惜,那时候我已经很少唱歌了,《风吹麦浪》的歌词都已经记不全了。我们没有提起罗成,但是我们都知道,罗成已经在慕尼黑安了家,他的微博里经常晒着妻儿的照片。
临走的时候,我泪流满面,问他,为何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说,你只爱上了我阳光般的笑容,却不懂我内心的卑微,站在罗成身边的我无法与你比肩。我们拥抱,道别,彼此明白,此生或许再难得见面了。那一段如歌的岁月已经变成时光沙漠里的一处海市蜃楼了。即便如此,我们最初的和最终的心愿依然是”希望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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