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刘亮程说,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常常羡慕那些活得兴兴头头,硬硬铮铮的人,任他牛鬼蛇神,蝼蚁腐叶,我自明月大江,清风山冈。生气勃勃的人儿啊,哪个不需要世俗里的烟火气,用家常稳定的滋养,来暖胃更贴心呐。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这个城市又飘雪了,天地间,浩浩汤汤的白色雪花。耳机里循环着王菲的《约定》,定定地望着窗外,公交车载着我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冬日浪漫里。到了25岁,好像一下子愿意也读懂了王菲的歌里有关爱情的兵荒马乱和百转千回,上瘾一般地循环,循环……
明张岱写“大雪三日……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初中时代的语文课本里,与大雪有关的篇章,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段。虽然无法体会他作为明朝遗人国破家亡的悲凉心境,但是总是无比向往这样罕见的大雪。你滂沱而下,我的心啊,仿佛静止,窒息,然后柔软地一塌糊涂。黛青灰白的天空下,目之所及,一切都凝固,沉默,肃立,承接这纯洁的洗礼。你施施然急急坠落,是这世间最美妙浪漫的所在。
所以,看完《小森林》冬春篇,真想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献给它。该怎样形容呢,它啊,像一个精致的物什,更是一个饱满有滋味的故事,有色调,有味道,有纹理,有质感,有层次。细腻温暖笃实的情感,如静水流深,清缓地流淌在每一帧画面,每一道家常又深情的美食中。日本北方的小镇,漫长又寒冷的冬季,浩瀚又深邃的大雪,那一处炊烟袅袅,那一处储藏在冬日的果蔬,将岁月里的等待,季节的更替,还有冬雪的冷冽,恰到好处地融合凝固。
规矩的长方体面包上抹上一层厚厚滑滑的白色奶油,用刀子轻轻切下一片,截面是鲜明的紫黄两色,紫色是黑米酿成的米酒,黄色是煮熟的南瓜打成的南瓜糊。妈妈做的是红绿圣诞色,红色是红米酿的米酒,绿色是菠菜汁。寒冷素淡的冬日里,生活的滋味就是这一蔬一饭,一箪食一壶浆的朴实辛苦和偶尔的丰富甘甜。
煮熟的黄豆裹在稻草扎成的草束里埋在雪下,结出黏连丝状物的纳豆浇上酱油和白糖,再将捣好的甜香软糯的糯米团搅拌,白糖的甜蜜和酱油的鲜咸滋味,唇齿间化不开的浓稠绵密香软。有时,食物的滋味不在食物本身,而是那一道道工序,一天天的等待过后,得偿所愿的酣畅喜悦,慢慢晕染开来。生活,更应该是这样的先苦后甜吧。
我想,市子的每一道精致温暖的美食里,都曾揣摩过童年时母亲的味道罢,都有母亲悄然离开后回忆、等候、期待的调味吧。呼呼冒着热气的红豆饼,古朴木碗里的杂蔬汤,焦黄诱人的灯笼柿,竹叶包裹的味噌饭团和蜂蜜厚蛋烧……温暖踏实熨帖,消解着小森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生活的辛苦和孤独。
似乎,不论在哪里生活,终归都会走向单调和平淡。生活里永远都有琐碎,有迷茫,有挣扎,有痛苦。这一年,可喜的是记性变得越来越差,开心不开心的事,转头就忘,因而心情也更平和淡然。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这件事,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丰富的人应该自己活出自己的维度和时空罢。这一年,孤独感常常如影随形,所以越来越恋家,恋父母。只是,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需要修炼的,还是心态。
最后,母亲仍旧没有回来,喜欢的男生和好友结婚了,市子离开小森,结了婚,又回到了小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啊,即使未必是按照你想要的方式。
我知道,这世上太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唯有这一餐饭的活色生香,方能遂我所愿,在这平淡的日子里开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