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
正厅,毛冰梅坐在主座的左侧,宋兰亭坐在主座的右侧,穆连心坐在宋兰亭旁边,穆连城坐在毛冰梅的右侧,二少爷穆连东坐在穆连城下座,穆连东的媳妇二少奶奶陈晓娴带着儿子坐在穆连东旁边。穆灵坐在最边上。
过几天就是穆山的五十七岁大寿了,这可是穆家老爷的生辰,一家人聚齐,商量着怎样好好地操办一场。
大少爷穆连城整个人死气沉沉,背驮着,整个人佝偻着。眼睛周围布满血丝,左脸更是有莫名的浮肿。他噤声,不发一言。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是一个沉默又显眼的存在。
宋兰亭扫一眼穆连城,不言语。只是用眼神提醒穆灵,不可在众人面前多看穆连城。螺町给宋兰亭奉完茶,就走到穆灵身边,一只手搭上穆灵的肩膀,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小小姐,大少爷如今只是一时糊涂,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需要一段时间来缓缓的,毕竟也算是动了感情。但你若是当断不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让大少爷更加痛苦,甚至同时葬送你们俩的未来,更甚者是整个穆家的未来。更何况,小小姐,你是小姐的希望。你不可以走错路。”
螺町说完,明显感到穆灵收回了看向穆连城的关注的眼神,但同时穆灵的身子却是一紧,右手紧握成拳。
穆灵知道,她真的知道。母亲,是有使命交给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她长大。可是,这件事,这件重要到要等待一个全新的生命完成成长然后去背负她甚至完全不知的包袱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母亲,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而母亲,想要她,替她完成什么呢?
穆灵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二少爷穆连东一向的玩世不恭,只顾逗着儿子玩,左手还抓着一把油炸花生米,自己一口,儿子一口。只要穆山不在,他穆连东是谁都不怕。穆连东的媳妇是个软弱的性子,驮着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都不敢抬。怕是平常给穆连东欺负怕了。
穆连心是一贯的寡淡,她安静地坐在宋兰亭身边,手上抱着一个暖炉。
只有琴嫂忙乎着,招呼着毛冰梅和各位少爷小姐的茶水点心。而阳叔,则恭敬地站在一旁,仿佛随时等待着被主人吩咐和派遣。他站姿稳妥而端正,眼观鼻鼻观心,主人们商量什么,一律过耳不过心,但他的眼镜偶尔扫一眼宋兰亭和螺町的方向。
琴嫂和阳叔都是从前和穆山一起从宋家出来的伙计,算是宋家的老伙计,琴嫂一直追随穆山,是穆山的元老,而阳叔,是宋兰亭在嫁给穆山时,把阳叔从老家又给寻回来的。在重要场合,一般只有这两位才够得着和主子们同一屋伺候着。从前自宋家出来的老伙计,分成两派,一是跟随小姐宋兰亭的,再就是跟随姑爷穆山的,泾渭分明。
一家人坐下来已是许久,却也未有人吭声。
只见宋兰亭微抬眼皮,把灵儿唤回自己身边。
毛冰梅瞅着这景象,咳一声,大嗓门开始:“宋兰亭,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这可是老爷的五十七岁,家里肯定是要大办的。但是最近家里各项开支都很紧张,你看,你二房是不是也出点力?”说完,一张肥硕的脸都快要怼到宋兰亭面上去。
宋兰亭往后靠了靠,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家里?这家里是姓穆吗?我这宋家的不全成了姓穆的了?不都给了你?你还要我拿?我找谁拿?我去天上找我那死了的爸?”
毛冰梅迅速变了脸色,这宋家和穆家的事情,小一辈的全都不知情,宋兰亭也从来不在公开场合讲,今儿,不就拿个钱么?就这么讲出来了?!她连忙收了神色,敲着二郎腿的脚也收起来,还把桌上一盘红豆莲子酥推到宋兰亭面前:“哎哟,听你说的什么话?喏,你爱吃的,尝一口,我今儿特意要厨房做的。”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这次老爷六十大寿又得她大房一力承担,又得让她大出血哟!不过还好,幸好几个孩子都心不在焉,应该没人把那婆娘的话往深里想。
于是一锤定音:“行,那今年就还是按往年的规矩办,凤翔楼包下来,把陈公夫妇请来,然后让小青仙来唱首曲儿。行了,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