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文明之旅】公元1055年·欧阳修禁书与信息的失控

公元 1055 年,北宋仁宗至和二年,辽兴宗重熙二十四年。

楔子

对,辽兴宗重熙二十四年。兴宗耶律宗真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继位的是他的长子耶律洪基,没错,就是《天龙八部》里成了萧峰大哥的那位皇帝,后世称为辽道宗。辽朝从耶律阿保机开国,到辽道宗继位,时间已经过去了139年,而整个辽朝的寿命也就209年,也就是说,后面的日子没多少了。

把目光放回南边的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回到了京城开封。当年因为支持庆历新政,离开了开封,在各任地方官上兜兜转转,期间还写出了那篇现在需要全文北宋的《醉翁亭记》。这一年回到政治权力的中心,也已经是一个48岁的中年人,放在古代来说,就是半生已过,不复少年。

欧阳修回到开封,肯定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而这一期的节目挑了一个角度:欧阳修要求禁书!

一、禁书风云起

此时的欧阳修,结束了长达9年的地方官生涯,带着岁月沉淀的阅历和一颗滚烫的报国心,重回京城。谁能想到,这位文学大咖,一回来就掀起了一场关于书籍的轩然大波。他向朝廷呈上一份奏章,建议审查出版物,甚至要烧掉一些书和书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开封的书市闲逛时,欧阳修偶然发现了一本包含老朋友富弼文章的文集。他翻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富弼曾出使辽朝,文章里全是大宋君臣关起门来说的话,什么“虏”“夷狄”这些对辽朝的侮辱性词汇,用得那叫一个多。

当时的宋辽关系,表面上和和气气,每年互相派使者慰问,新年有“正旦使”,皇帝生日有“生辰使”,还签了协议赌咒发誓要世世代代和平友好。可实际上,双方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欧阳修心里清楚,这文集要是被辗转卖到北边的辽国去,那可就捅了大篓子了。辽朝人要是在关键时刻把这篇文章翻出来,当成外交甚至军事博弈的筹码,大宋可就被动了。想象一下,本来大家和和气气地做生意、聊天,突然一方拿出你曾经骂他的话,这架还能不打起来?

其实,这不是大宋第一次意识到印刷品传播带来的风险。早在澶渊之盟签订的第二年,宋真宗就下令,除了儒家经典,禁止在宋辽边境交易市场售卖其他书籍,违反的话,书就会被没收。这一开始,可能只是大宋觉得自家文化宝贝,不能轻易让辽国占便宜,有种文化竞争的小心思在里头。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发现印刷品传播背后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从文化竞争上升到了外交危机,再到后来发现还有军事泄密问题。到了宋神宗时期,在边境市场卖书甚至要被抓去坐三年牢。

可朝廷的禁令和严刑峻法,根本挡不住利益的诱惑。那些为了赚钱的商人,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想方设法把书走私到辽国。苏轼、苏辙兄弟的作品,在辽朝广为流传,苏辙出使辽朝,临行前,苏轼还写信告诉弟弟:求了北边别提他的名字。结果到了辽国发现苏轼的文集在那边备受欢迎,上至地方官,下至普通识字百姓,都对苏轼的作品赞不绝口。而苏辙自己写的《服茯苓赋》,也早就漂洋过海,被辽朝人熟知。这就像大禹治水,光靠堵是不行的,得想别的办法。

欧阳修的禁书之举,其背后的本质是传播技术升级后带来的文字失控。印刷术的发展,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让知识传播变得前所未有的容易,让更多人有机会读书识字;另一方面,也让信息脱离了掌控,带来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问题。这就好比我们现在用互联网,刚开始觉得发邮件、用微信沟通工作、打车点外卖,简直太方便了,可慢慢地就发现,“下班”的概念都快消失了,生活和工作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技术刚诞生的时候,就像给人类送了一份超级大礼包,可谁能想到,这礼包背面还写着代价呢?

二、信息失控的困境:话语与主体分离

印刷术只是信息传播变革的一个阶段,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传播的载体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从古代先哲对文字传播的态度中,我们就能发现信息传播变革带来的一些深层次问题。

孔子,这位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一生“述而不作”,他只整理和传授古代典籍,自己却不写书。现在我们看到的《论语》,都是他的弟子们记录下来的。佛陀也是只讲不写,佛经开篇总是那句“如是我闻”,意思就是“我听佛陀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古希腊的苏格拉底,要不是他的学生柏拉图把他的思想记录下来,我们可能都不知道他当年在雅典街头和人聊了些什么。

这些伟大的思想家,为啥对文字传播这么谨慎呢?苏格拉底给出了他的理由。首先,他觉得文字会伤害人的记忆力。在口语时代,像“荷马史诗”“格萨尔王”这些伟大的作品,都是靠人们口口相传、硬生生记住的。可自从有了文字,人们就开始偷懒,有什么事当下记到纸上就完了,就像现在我们上课光顾着拍PPT,拍完了就放在一边不管了,根本没把知识真正装进脑袋里。

其次,苏格拉底认为口语比文字更有活力。有些微妙的意思,文字是表达不出来的。就像我们现在,有时候打字半天说不清楚一件事,干脆打个电话,几句话就能把事儿说明白。在电话里,我们的语气、语调,都能传达出更多的情感和信息,这是文字无法比拟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文字会让语言失控。苏格拉底在《斐德若篇》里说:“一篇文章写出来之后,就一手传一手,传到能懂的人们,也传到不能懂的人们,它自己不知道它的话应该向谁说,和不应该向谁说。如果它遭到误解或虐待,总得要它的作者来援助;它自己一个人却无力辩护自己,也无力保卫自己。”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一篇文章一旦写出来,脱离了作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传播过程中很容易被误解、被曲解。

苏轼的“乌台诗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苏轼上任湖州时写了一副对联:“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他本来就是自我调侃,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为官志向。可在他的对手耳朵里,这对联就变了味,被解读成对新政的不满和嘲讽,成了政治迫害的把柄。苏轼肯定没想到,自己的几句心里话,会因为文字的传播,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就像我们在网上随便发个动态,可能只是表达一下当时的心情,可有的人就是会恶意揣测,断章取义,把你的意思歪曲得面目全非。

三、真相与谣言的较量

信息传播速度的变革,同样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苏轼晚年被贬到惠州,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在那里终老了。可他写的一句诗:“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传到了京城开封。当时的宰相章惇,也是苏轼的政敌,看到这首诗后,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好你个苏大胡子,在惠州过得这么惬意?不行,得再贬!” 于是,60 岁的苏轼又被贬到了海南的儋州,那个时代,天涯海角也差不多就是这里乐。

一首诗,就因为传播速度快,改变了苏轼的命运。这要是放在现代,一条消息在网上瞬间就能传遍全球,其影响力更是不可想象。信息传播速度越快,真相就会越多吗?答案是否定的。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提到的 “猎巫” 现象,就是最好的例证。

在中世纪的欧洲,“猎巫运动” 如同一场疯狂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大陆,持续了数百年之久。那时候,人们的科学知识极为匮乏,对自然现象和疾病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一旦村庄里出现了意外事件,比如庄稼歉收、牲畜死亡,或者有人莫名其妙地生病,村民们就会把矛头指向那些行为古怪、独居或者被认为不合群的女性,认定她们是与魔鬼勾结的女巫。

谣言的传播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越传越离谱。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可能只是因为养了一只黑猫,或者会用草药给人治病,就被邻居怀疑是女巫。消息一经传出,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她的 “罪行” 会被不断夸大:有人说看到她在月圆之夜骑着扫帚飞行,有人说她能召唤恶魔,还有人说她会用巫术诅咒别人。这些荒诞不经的谣言,在当时却被人们深信不疑。

一旦被指控为女巫,等待她的将是残酷的审判。审判过程毫无公正可言,审讯者会使用各种残酷的刑罚,逼迫嫌疑人认罪。其中有一种名为 “水刑” 的审判方式,将嫌疑人双手和双脚绑住,扔进河里。如果嫌疑人沉下去淹死了,就证明她是无辜的;如果她浮起来了,就被认定是女巫,要被处以火刑。这种荒谬的逻辑,导致无数无辜的人冤死。

整个 “猎巫运动” 期间,大约有十万到二十万人被当作女巫处死。这场悲剧的发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信息传播的失控。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谣言很容易在人们的恐惧和无知中迅速扩散,而真相却被淹没在谣言的洪流中。人们不去追究谣言的来源,也不进行理性的思考,只是盲目地相信和传播,最终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惨剧。

在现代社会,网络谣言同样可怕。一些不实消息,往往比真相传播得更快、更广。比如,某个明星的一点小绯闻,瞬间就能上热搜,引发无数人的关注和讨论。而真相呢,可能要等很久才会浮出水面,甚至被淹没在谣言的喧嚣中。就像最近网上流行的一些谣言,说某种食物致癌,大家一听,纷纷转发,可后来专家出来辟谣,说这是毫无根据的谣言,但很多人已经被谣言误导了。

从 1055 年欧阳修的禁书事件,到现代社会的信息传播乱象,我们可以看到,信息传播的变革虽然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也带来了诸多挑战。我们不能因为这些挑战就拒绝技术的发展,而是要学会如何在信息洪流中保持清醒的头脑,提高自己的信息辨别能力,让信息传播真正为人类的进步服务。毕竟,技术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如何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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