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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大人发妻病逝,半年后,举办宴会,想为独子寻个合眼缘的官家女子。
娘家不必太耀眼,姑娘知书达礼,善管家,最重要的是公子哥喜欢。
长姐到了看人家的年纪,父亲母亲带着长姐去参加宴席,我不懂,也要缠着去凑热闹。
父亲冷脸:“你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要懂规矩,知不知道!”
母亲也低声训斥:“女儿家要听话要懂事,学学你长姐,懂规矩,我们做爹娘的多省心。”
长姐哄着我:“囡囡乖,阿姐回来给你好吃的。”
他们回来时,外面下起雨,父亲面上满是笑意,母亲又纠结最后归于平静,而长姐似笑非笑,跌跌撞撞。
“这段时间别出门了,在家里好好待着,等巡抚大人上门。”父亲嘱咐长姐,可外面的雨声太大,电闪雷鸣,父亲的面目显得狰狞。
母亲欲言又止:“你是个知规矩的,都听你父亲的。”
长姐不争不吵:“女儿知道了。”
“阿姐,我的小零嘴在哪里?我想吃。”我朝长姐跑去。
“别去打扰你阿姐,娘带你回屋里。”
“没事,我送她回房。”长姐手很凉,带我走得很慢。
进屋后,她把拿的糖果塞我嘴里,自己躲在角落里哭。
我撕开递到长姐嘴边:“阿姐,甜的,别哭了,糖是甜的。”
她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在雨夜里呜咽了很久很久。
半睡半醒间,有双手将我抱到了床上:“一定要飞出这牢笼,走得越远越好……”
巡抚大人带了很多箱子上门,父亲笑弯了腰:“您能瞧上小女,那是她三生有幸。”
我躲在帘后看到了巡抚,邹巴巴的脸,眼睛细长,面色苍白,身材很矮小。
我扯阿姐袖子:“阿姐,这是你未来公公吗?姐夫呢?”
阿姐声音很涩:“这就是了……”
“可是他看上去比父亲年纪还大……”
“逃不过的,我们都被困在规矩里……”
父亲把阿姐唤出去,往巡抚身边推,笑得谄媚:“小女日后就拜托大人多多关照了。”
巡抚的颜色很不好,像打量商品一样看着阿姐,“答应你的事,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看到阿姐面如死灰还要强装欢喜。
阿姐出嫁那日,父亲升官的旨意也到了,他喝多了酒:“你们要不是我女儿,哪有那么好的命,嫁给巡抚大人。”
“是卖女儿吗?”我喃喃开口。
母亲给了我一耳巴,让我跪在祠堂:“既然生在官家,就要为家族做贡献,好好反省自己。”
黑漆漆的牌位压得我喘不过来,突然想起早逝的小姑姑,听说祖父当年被入狱,小姑姑以身救父。
祖父从死刑改判流放,小姑姑从掌上明珠成了陷害者的小玩意。
阿姐说,小姑姑死得很惨,被发现的时候,赤身裸体,全是伤痕,那人说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自此,父亲也没曾出面替小姑姑收尸。
午夜梦回时,这些死去的祖宗会怜惜女子遭遇吗?
大抵是不会的,估计是恨不得能入九五至尊的眼,这样鸡犬升天指日可待。
阿姐没有回门,再次见到她是一年后,巡抚的葬礼上。
穿着丧服,站在门口,麻木地接待一个又一个人。我那爱笑爱美的阿姐,憔悴不已,隐约间还能看到藏在衣裳下的青紫。
她想回家待几天。
父亲怒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算死也要给我死在巡抚府邸。”
“父亲,女儿只是想回家休养几天……”
“哪有丧夫回娘家住的?你不懂这个规矩吗?”父亲拂袖而去,母亲想说什么还是沉默离开。
我偷偷塞了一颗糖给阿姐:“阿姐,好好照顾自己。”
她回过神拼命扯住我的袖口:“你听阿姐说,不要等着父亲给你找人家,你有看得上,官职不低的,早点下手,别落得跟阿姐一个境地。”
“这肮脏的遭遇,有阿姐一个人就够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记住了吗?”
我使劲点头,回家路上越想越不对,巡抚头七天,阿姐一头撞死在大门口。
给父亲和我各自留了一封信,我躲在门外听,这是母亲第一次和父亲争执。
“现在好了,人没了,你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吧?”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母亲带着哭腔。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本来就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屋里传来瓷器碎裂声,“她怎么就不能守着点?”
“都怪你没教好。”
“她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吗?”又是东西掉在地上都声音,“刚生下她的时候,爹娘流放致死,我跟着你在服苦役,她跟着我,天天饿肚子,等她大了点,就帮我们做事,你还要她怎样?”
“那我当时嫁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开始怪我了?我不都是为了她好吗?嫁进巡抚,做巡抚夫人不好吗?”
“还在守孝期,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就强迫了她,她有多无助啊,她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得,恨不得去死啊。”
“那你去死啊!”
“她的尸体谁都不许去收,不懂规矩的女儿,我不要也罢!”
……
我紧紧握着阿姐留给我的纸,短短两字:“快逃。”
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懦弱,这个家不像一个家。
我趁着天黑,偷偷把阿姐的尸体入土为安,我不想她和小姑姑一样,死后无人收尸,被恶犬啃。
“阿姐,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连带着你那份。”
他们开始谋算我的婚事,而我听到了长公主开放女学的消息,这是我逃离最快的方法。
我瞒着他们报了名,知道长公主旨意传到家中,他们才知晓。
“女子为官,成何体统!”父亲喘着粗气,“当今圣上年幼,不然怎么轮得到一介女流把持朝堂。”
“自古以来,女子安安稳稳待在后院,才叫守规矩。”
“那您拒了长公主旨意,我便不去了。”
他指着我好半天,狼狈离开:“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走得那天,我的母亲给了我一枚玉佩:“本来是你阿姐一半,你一半,现在全给你了。”
“去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
女子是可以当皇帝,也可以当官,她们和男子有同一个舞台,不会比男子差。
“阿姐,打破规矩的时代会越来越近。”
“我们女子都会挣脱规矩的束缚,如飞鸟一般,游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