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者的鲜血,被麻木的人们就着馒头吞咽下肚……
鲁迅先生的美术造诣同样是令人瞩目的,在其文学作品中,白色和黑色是运用最多的,而《药》中白,黑,红三色的运用,在视觉效果上给读者的冲击是极其强烈而深刻的。
开篇,环境描写中出现了“乌蓝”,“青白”这两种色彩,泛着黑色的蓝,搭配着最平常的白调,一种孤寂,有些发冷的感觉油然而生。后面,出现了“黑沉沉的街”,“灰白的路”,一切都如此的冰冷单调,沉闷昏暗,可文中的老栓但觉得爽快,仿佛变了少年,得了神通,跨步格外高远,甚至“路也愈走愈分明,天也愈走愈亮了。”这种昂扬向上的情感流露与以黑白为色彩基调营造的阴沉的环境实在有些不合。
“一个还回头看他,样子不甚分明,但很像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仰起头两面一望,只见许多古怪的人,三三两两,鬼似的在那里徘徊;定睛再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奇怪。”“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如鬼似徘徊的群众,簇成一堆,麻木地看着刀起刀落,目睹了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却平静得没有什么波澜,压抑,怪异。这诡谲的描写让我感到头皮发麻,有些看恐怖片时背后猛然窜起的冷意与寒颤。
“号衣上暗红的镶边”,“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黑白的画面被打破,“暗红”与“鲜红”不和谐地点缀在上,张扬得刺眼,代表着一个年轻革命者的陨落,血还在一点一点往下滴,可他死去的价值却只是为黑衣人趁手做的人血馒头提供材料,换了华老栓手中的一把洋钱。这条生命,这把银元,都给了这“救命良药”了。鲁迅先生也深刻揭露了那个时代下的底层百姓遭受经济剥削,是建立在他们自身的愚昧无知,麻木不仁上的。
小栓将这馒头拗开来,窜出一道白气,白气散了,夏瑜的生命也就彻底散了,小栓的生命也进入到了倒计时。
华家的人吃了夏家人的血做成的馒头,华夏相食,是那时中国社会畸形病态的缩影。“栓”本来就有闭塞不同的意思,父辈的思想被牢牢栓住,年轻一辈同样如此。茶馆中的看客,驼背五少爷,花白胡子的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这场荒唐谈论的发言者和附和者。革命者的牺牲成为了这些人说笑,轻谈而过,找找乐子的娱乐谈资,腐朽的老者如此,已经是一段枯木,怎能逢春?可被视为希望的青年同样迂腐,无思想,无反抗,正在被蚕食,吞没,走向自我毁灭,怎么可能迎春送冬?这些人,才是真正得了病啊!
“救命良药”入了口,无用无用……但如果只是为了讽刺,那可能就真的找不到救中国的良药了。
“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在华大妈和夏四奶奶的眼中,这只乌鸦就是不幸的象征,映射出她们失去儿子的痛苦。但它此刻如铁铸般站着,更像一只雄鹰,眼神犀利而深邃,身姿威严而庄重,就和那些牺牲的革命者一样,所作所为不被理解,不被认可,不只是旁观者,甚至是至亲的人。他们无法向群众作出多么宏大的承诺,规划出多么温暖光明的未来,他们不被世人理解,也无法作出世人所期待的回应。
“他们走不上二三十步远,忽听得背后“哑——”的一声大叫;两个人都竦然的回过头,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是汇聚了多少革命烈士的呐喊,震耳欲聋,动人心魄,努力冲破着人们思想的囚笼,等到真正被理解的那天,展开羽翼,翱翔于蓝天……
中国的良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