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的少女上身穿着白色毛线衣,下身是粗布的蓝色裤子,卷起灰色的蹭旧了的裤脚,露出红色的布鞋,鲜艳夺目。红色的布鞋和裤脚之间,可以窥见少女白皙的脚踝。一头浓密波滑的黑发披垂在双肩上,一只眼睛被涂抹过,看上去只睁一只眼睛——
早餐后,雨秀拿着婆婆给的三斤肉票来到镇上,去公社食品站买肉。和往常一样,雨秀先去饮食店叫出小文。
小文用围巾把自己的头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出来。
“你是怕冻还是怕人瞧见你的样子呀?”雨秀笑她。
“啊?我现在怕跟你走在一起。人家已经说了,我和你是俩妯娌。怪不好意思的。”小文缩着脖子说。
“我听了倒很高兴呀!”雨秀撇了撇嘴笑了起来。
“怎么一下就传开了嘛?”
“冬塘这么小的地方,你爸妈一露脸就知道了。”
“是呀。那一天我爸妈去你家,一回来好多人就开始问我,什么时候吃我的订婚酒。这些老乡们讲话真的好直,一点都不在乎人家脸红耳热的。他妈也真是,三天两头往饮食店送吃的给我,好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要让人知道。现在跟你又走在一起,回去肯定人家又拿我当笑话了。”
“人家笑你,你大方一点以后就没人再会笑你了。”雨秀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小文说,“这刚刚开始嘛。你和我走多几次就大方了。”
“我大方不起来。真的,我可不能和你比。”
小文左右侧头看看旁边有没有凑近的人听到。
其实那一天下午春子妈来说亲,她只是答应去春子家和雨秀坐坐。她想雨秀是知道的,振实也是知道的。
而且她还没来得及决定,父母先开了口问自己,自己也不知怎么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文言凯简玉容去了春子家,事情就明朗了,在别人的眼中,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下来。
似乎这样太轻易了。尽管周家的人、包括雨秀口口声声说振实已经苦苦等待自己三年了。
可是她自己这三年中一直把振实当作过路的人——也许顶多就是稍好一点的朋友,而现在这个过路人竟成了闯入自己生活中的人?
作为周家的儿媳雨秀,当然会替周家的人说话。
小文并不认为自己懦怯,也不属于优柔寡断那一类女孩。但现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时却在迟疑和犹豫中。
一出南罗小巷的北路口,就到了食品站。雨秀停下脚步,站在外面,把肉票给小文,让她进去找小何去称肉,自己站在食品站门口外面。
小何是食品站当会计的何穂,也是四年前与小文从乌浟县城一同下放到冬塘的知青。她们俩是幼时的伙伴,是从小学一直到初中的同班同学。
公公周瑞年对儿媳妇雨秀说过,家里的人尽量不要自己去食品站买肉,要去的话,把肉票让人家帮忙递进去买,也不要说是自己家里的。
食品站有过几次短秤少两老乡提着猪肉在门口骂人的事情。为了避嫌,不让食品站偏秤,周瑞年不让家里的人进去买肉。食品站的人看到是春子家的人来剁肉,切肉的时候会把刀拐多一些。
小文上了食品站二楼办公室。办公室的房子,头上就是屋顶,没有楼面,人们用纸皮在吊梁上搭上一层做天花板。坐在里面办公,起身踮起脚尖的话,头就会碰到天花板纸皮。
在食品站当会计的小何在另一头的一间小房间里。
站在外面的雨秀还是让食品站的人看见了。站长老伍提着沉甸甸的一个大篮子,从里面走到她面前说:
“雨秀,正好食品站分给你们家的两斤白糖,你来就让你顺带拿回去。我就不派人送去你家了。”老伍把篮子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
沉甸甸的篮子里肯定不只是两斤白糖。
“伍叔,这白天让人看到……”雨秀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比起刚刚开始接受人家馈送的礼物,又大方很多。自从寒假住到婆婆家,几乎每天都会有人给家里送吃的。
“你再到供销社去买些东西放在篮子上面。一会儿小文出来,你先走,让她提着篮子。”老伍笑着提醒雨秀说。
让小文提着一大篮子的东西,从食品站到供销社这一段街道上的人家看到,以为是小文在食品站采购的。雨秀去供销社买点什么放在篮子上面,再从供销社提出来,这一段路上,人家看到的话,就是自家在供销社所购的物了。
从供销社到牛家冲这段路上街道短,两边居家也不多。
其实不用老伍提醒雨秀也知道这么做。老伍告诉雨秀道:“你告诉大婶,红枣和荔枝干是我托人从省城里买送给老爷爷、爷爷补身子的。红糖和饼干是送给你们兄弟姐妹过年吃的,烟酒是给周书记的。”
“伍叔,您送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呀?”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年也就一次,过年嘛。”老伍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这时小文领着小何走了岀来。
“雨秀姐,我要跟你坐坐。去我宿舍吧。”小何一下来,拉着雨秀的胳膊高兴地说。她头戴蓝色的帽子,穿着蓝色的大褂,把一头长发都扎在蓝色的帽子里。
“你们先走,我把肉称了再走。”小文把地上的篮子提起来,对雨秀小何说。
小何领着雨秀朝她宿舍走去。
下放到冬塘的男女知青,虽不属于同一企业单位,但宿舍是安排一起。如果这一栋楼里住的是女知青,男知青就会安排在另一栋楼里。
在雨秀还未与周振林确定关系之前,小何是来过春子家的。她会画画,也略通一些绘画知识。相馆老李儿子宏生会经常向她请教绘画的技法。她和雨秀小文之间撇开要好的关系不说,大家志趣相投,性格文静,不喜去人多嘈杂的地方凑热闹。前些年时她们时常聚集一起,但是自从雨秀订了亲后,就有些疏远了。
小何边走边告诉雨秀,老赵前些日子下雪天摔伤的事。
在食品站,平时人们总能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单着一只右手拿着大扫帚打扫猪圈。 这中年男子左臂空着袖子。这个空着袖子的断臂男人大家管他叫“断臂老赵”。小何他们年轻人称他“老赵”。
老赵平时见到雨秀会打招呼的,但上几次来看见雨秀却背转身去。小何告诉雨秀说老赵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说话了。
要是老赵太久不再说话?是不是会像自己爷爷一样成了一个懵懂人?雨秀在心里想。
“是一位好师傅啊!”雨秀不禁感叹道。
“是啊。只知道一门心思干活,忙碌不停,不管是份内的还是份外的工作。老赵不愿意离开冬塘,可上面要把他调走。周书记一定知道了吧?”
雨秀揺摇头,她不好回答小何的提问。不是公公周书记知道不知道的事,知道了也不会让她这个做媳妇的知道。
“本来他在一个什么地方学习十几天了,到期让他来辞行,结果那天不知怎么摔了。虽然他曾是个功臣,可是……”
小何不知道往下说什么,也不好把从人家那里听说的说出来。
老赵的来历和身世无人知晓,让人扑朔迷离。他刚来时,有人要批斗他时,他还高举右手,喊自己是“功臣”,是“抗日英雄”,后来也没再喊过。不过,也倒没有批斗过他。他的境况在冬塘“地富反坏右”当中,算是较好的。比雨秀的父亲柯景泉好很多。
他的断臂是因为战争?他高举一只右臂大声疾呼“我是抗日英雄”,算不算是对自己的命运抗争?
上面没有批准他继续留下来,他只好选择还是回老家,但回老家也没得到上面的同意。
雨秀不信老赵是个“英雄”,更无法相信“英雄”会落到这种地步。这让她有些胆颤心惊,身上立马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休息了几天。前些日子下雪没见你来,这几天天晴,想你一定会来,所以前天才赶回来的。早知你今天来,我多护理二天再来就好了。”
“谁生病了?让你去护理。”
“就是赵师傅呀。”小何眨了眨眼说。
接着她把那天老赵搞卫生时不小心摔伤的事一五一十告诉雨秀,完了后,小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还是摔在那只断臂上。他说他死了也要保住右臂。也许是太在意好的右臂,才会又摔伤左手的断臂。在城里住院,医院离我家近,单位派我去送几天饭。也让我歇几天。”
“好了吗?”雨秀问。
“没好。”
“应该通知他家人吧?”
老赵不是乌浟人,也不是西山人,刚开始来的时候连乌浟话都听不懂。
“都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怎么通知?花名册上也没留下他家地址。听说他也没结婚,家也就没有了。”
小何说到这里顿了顿,凑近雨秀跟前小声地说,“你可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我们食品站是阶级斗争的重点单位。小文我也没敢跟她说这些。三年来才告诉你一个。”
小何马上后悔起来,像抱歉自己失言,又像是因为对老赵境况的同情迫于无奈。
“放心,我不会对人说。”雨秀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何的家,坐落在古老的县城医院隔壁,只需一打听,很快就能了解底细的。可是,小何压根儿就没想去了解。
老赵到底是哪里人,犯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雨秀随着小何来到她的宿舍。小何小文住同一栋筒子楼里,小文住三楼北侧,小何住二楼南侧。
小何房间的炉子上小烤盘里煨着红薯。
“我们年二十九放假就回家了,等过年的时候,去给你拜年。到时候好好在大宅院住二天。”
小何进门后,在门口把自己蓝色的大褂脱下来,挂在门背后,再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取下帽子,轻轻地甩了甩头,一头乌黑的头发在肩背上披散开来。
她取下手套,搭在炉火边瓷砖上烤。再把烤盘从炉子上拿开,用双筷子夾着已经煨熟的椭圆形大的一个红薯。
“这东西,吃一个怎么样?还有人家送来结婚的喜糖。”小何从抽屉里里拿出几颗糖放到雨秀手里。
年底的日子里,镇上结婚摆宴席的人多。
雨秀把糖纸剥开,鼓着腮帮子把糖含在嘴里。听小何告诉她说:
“新娘子才十七岁,比我少三岁。我都不好意思接受人家的喜糖。可是人家送到手上,又不能不接。旁边的人还在开玩笑,说让我抓紧时间赶紧找一个结婚给他们派喜糖……纸给我。”小何一下子止住了话题,伸过手来。
雨秀把糖纸丟垃圾斗时,有收集糖纸癖好的小何要过她的糖纸。
这种“鸟结糖”包裹的玻璃糖纸精描细画出来的韵味,简直是糖果变着姿态穿的“花衣”,让小何感到兴奋。
小何告诉雨秀她已经攒够六百多张糖纸。
“把那些皱巴巴的糖纸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泡在脸盆里洗干净,待一张张舒展开来,然后贴在玻璃窗上,等待着干了后再轻轻揭下来,糖纸就会平整如新。”
小何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纸箱,拿开上面的画夾板,从里面找出一个本子薄来。她打开让雨秀看。
那是几十张美丽的、被夹在一本薄薄的本子里。可雨秀既没有对她的糖纸产生过兴趣,也不觉得糖纸有什么好玩。但她还是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放到床上的一边,再拿起小何的画板看。
“这是画谁呀?”雨秀问。
画面上的少女上身穿着白色毛线衣,下身是粗布蓝色的裤子,卷起灰色的蹭旧了的裤脚,露出红色的布鞋,鲜艳夺目。红色的布鞋和裤脚之间,可以窥见少女白皙的脚踝,浓密波滑的黑发披垂在双肩上,一只眼睛被涂抹过,看上去只睁一只眼睛。
“我自己呀。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雨秀抿着嘴笑了一下。
“你是想说画面上的女孩太滑稽,还是我本身长得丑?”
“我看一点都不像你。”
“这也没什么奇怪。我对镜子画自画像,越画越丑。个个看了都说很丑。丑就丑吧。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了。”
小何边说边把手套翻过一面烤火,抬头目视着雨秀又说,
“年轻美貌的女子,将夏天的帷帐下端搭在帐竿上,穿着白绫单衣,外罩二蓝的薄罗衣,捧着一本书在那里阅读。当然,手中捧着的书应是一本线装的《唐宋诗词》。”
“你在说什么?”雨秀有点惑然眨了眨眼睛望着小何问。
“我在说你。”
“我什么啦?”
“你不知道。以后告诉你——尝一口试试吧?”小何把筷子里夾的红薯递到雨秀跟前。
雨秀摇摇头:“你常常肚饿吧?” 她看着小何问。
“我三两饭不够吃。现在没人我才告诉你。你看我床下面——”
小何说着从床下面拉出一个箕来,箕里盛着大半箕红薯。
“我饭量大,从小到大就这样。我回家我妈都愁我吃得太多,所以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可又偏偏嫁不出去,这不是故意与人过意不去嘛。”
小何说着,把筷子放到一边,用手拿起热乎乎煨熟的红薯,一边吹着,一边咬着吃,硬皮带点陈味。红薯闻起来很香,小何吃得也很香。
“可是,食品站有了变化,你不知道吗?”她边吃红薯边问雨秀。
“你是说老赵不会来了?那他又能去哪儿呢?拖着一身伤病。”
“我是说要是老赵走了,到时候开批斗会的时候又去批斗谁呢?总得有人被批斗啊。”
“……”
“这些日子大家都紧张得要命,生怕自己工作上出什么差错,写决心书心得体会都是一起抄,万一说错了话总不能把大家一起当作反革命吧?我很长时间没敢与人说话了,你还不来,快弊死我了。”
“老赵可能太累了,一忙才摔的吧?”雨秀还是把话题转移到老赵身上。
“可能是呀。也真正够他忙的呀。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什么事都抢着干的人。前些日子老乡们来卖猪的多,过磅打记号的忙不过来,只有我一个去帮手。要是老赵在的话,大家就不用这么忙了。老赵不在了,才想起他的种种好处来。”
小何说,要是老赵在的话,她只管给老乡送来售卖的猪过磅,往猪身上打记号的事就归老赵。
“又要过磅,又要打记号,有时候忙不过来呀。”雨秀很理解忙碌时小何的工作行情。
“他的宿舍已经让人搬进去住了。这么一个勤劳朴实的人走了。我在想我会不会也走呀?雨秀,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可得帮我呀!”小何满含期待的目光定睛看着雨秀,语气充满着恳切。
“你怎么可能呢?你只要努力工作、好好学习,不要乱说话,怎么会有什么事呢?”雨秀看着小何认真地说。
既然食品站是阶级斗争的重点单位,现在老赵又走了,对于大大咧咧的何惠来说,雨秀还真替她担心。
“有时候脑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现在同你说话,我己经迷糊了,因为看到你太高兴了。高兴过了头,就会胡言乱语了。”小何咬了一口红薯,咽下去,又继续说,
“我上班尽量不让自己停下来,也尽量在人面前不说话,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可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遇到高兴的人,就高兴得忘乎所以呯哩啪啦地乱说一道。像看到你,就高兴地说过不停,都是平日里沉闷得太久了。要是说错了让人听到汇报上去就麻烦了。”
“你可要管紧自己的嘴呀!”雨秀很认真地叮咛小何。
“嗯。”小何温存地点了一下头,用手剥去红薯皮,丢到炉火里燃烧。
红薯皮在炉火里很快就蜷缩着,冒出一缕飘香的青烟,马上就着火燃烧起来。
一个红薯吃完后,小何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揩了揩嘴,“我真厉害啊。一下又吃完了,可是还是感觉饿啊。”说完她自己笑了起来,又说,
“我喜欢到外面出差。有一次去阳坪看到一大桶一大桶的饭,心里乐开了花。你猜我那一顿吃了几碗饭?”
“三大碗呗。”
“三大碗?告诉你,五碗饭。”小何说到这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过是小碗。”笑完后,她又补上一句说。
小何的这种姿态和举止,觉得实在可爱。
从临街的窗口传来了外面人声杂沓的声音,大雪过后的晴天,街道上热闹起来。到了集市那一天,人们挑着自家的东西摆在街道两边。这些用簸箕箩筐篮子或布袋包袱席地而设的摊挡,一直延伸到汽车站那里。
“雨秀,你现在好幸福啊。什么都有了。”小何用满是羡慕的眼神,看着婚期在即的雨秀说。
“……”
“有时候很想和你坐坐,哪怕一会儿也好,可就是抽不出时间。你又不肯出来,好像有好几个孩子妈一样那么没空。放假了我妈硬要我回家到处托人相亲。可是去哪里找自己中意的?你的幸福是我们不可企及的。”
雨秀抿着嘴笑,她听小何继续说:“我没什么朋友,也只有你和小文俩。要是小文相了亲找了婆家也会和你一样,很少一起坐了。雨秀你命真好,嫁到周书记家,振林又是大军官。个个都羡慕你。你让振林也帮我在部队找一个嘛。”
“我早就跟振林说了,让他给你在部队物色一个。”
雨秀噗哧一声笑了,她顺着小何的话回答她。其实她未曾向未婚夫开过口。既然小何这么有兴致,自己当然不能拂了好友的兴。
“最好与你振林不相上下的,要不,日后见到你和振林,一比就差远了。”
“……”
“只要你和小文把我看作姐妹,我就很高兴了。以后在你们面前即使说错了什么话,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会得到你们的原谅。我就是很幸福的小女人。”
小何再三说起“幸福”,但愿她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
“一会儿我问小文,你和小文去我家住一晚,好好说说话。我妈也在问我,说好久没看到你了。”雨秀说。
雨秀知道,现在小何娓娓而谈的告白,除了是对自己眼前的生活心存仰慕也还怀着对她自己未来的生活抱着幸福的希望。
雨秀不知道小何相过几次亲,是否感到过失望、伤心?
接着小何告诉雨秀有人让她在过磅的时候把秤砣往外拔一点。
“真没想到,居然要我做这种事来呀。我虽然通情达理,可并不见得是百依百顺。又不是初来乍到,不像多剁一些肥肉少一点骨头那么简单的事情,对规章制度一点不懂。违反了当作反革命分子得受批斗的。我的工作是不能出差错的。”
……
小何絮絮不休,雨秀心想,一定是平日里弊得太久了。
小文从楼下急冲冲上来。她气喘吁吁满脸绯红。
“回去吧。篮子放在下面呢。”小文喘着气对雨秀说。
“你喊一声,我们下去就是了嘛。”小何看到小文这个样子说。
“你这两天去我家坐坐,和小文一起去。好吧?一定!我邀请你。”雨秀站起身对小何说。
“好呀。小文,咱俩明天晚上一起去吧?”小何认真地应承下来,她朝小文看过去问。
“啊?”小文愣了一下,她踌躇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那就说好了,还要我再走一趟请你们吧?”雨秀高兴地顶问她们俩。
“那现在就说好了,明天晚上我们下班就去。”小何看着小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