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的乞丐带来一个恶讯:东洋人打进定州!按说,沦为乞丐,一个人吃饱穿暖,全家不饥不寒,有啥牵挂、顾虑?可如今洋人真的来了,乞丐们也开始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了。
白公公不愧是饱经世故,此时立在院子当中,干瘪、腊黄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临危受命的庄严感。他倒背着双手,在地上踱了几个来回,一字一板地对众乞丐说:“不管他东洋人打来,还是西洋人打来,我们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定州城里有人居住,便会有我们吃、我们穿的。”
白公公话音刚落,大头便在一旁似懂非懂地叫嚷:“有奶便是娘。填饱了肚皮心里就不发慌!”
乞丐们似乎把心放宽了些,回到各自安身的角落里去歇息了。“盖八县”似乎没有听到白公公和大头的说话,一个人呆立在正殿门前,沉思不语。郗光祖忐忑不安地靠近瞎二伯的身边,喃喃发问。“二伯,东洋人打来了,会把我们怎么样?”
“要当亡国奴了。哎----”
瞎二伯长叹一声,身子倚着墙跟,操起了胡琴,奏出一支悲凉、忧伤的曲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乞丐们慌乱一团,尚未辨别清楚枪声传来的方向,紧接着又是一声,二声,枪声由稀至密,由远到近。偶而,还夹杂着几声炮响。
“轰!袭!轰!”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响,庙墙上斑斑驳驳的泥坯一片片地震落下来。
“炮弹落在五渡河北边了!”瞎二伯浑身一抖,惊呼出口。
这时,郗光祖再也沉不住气了,不顾一切地冲到庙门口。有几个胆大的乞丐也跟着他后边跑出来。众乞丐推开庙门,举目一望,就象几根树桩,呆呆地戳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盖八县”柳眉倒竖,香眼圆睁,连叫带骂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去火罪?”
郗光祖一怔,挥起双臂冲着对岸哭颂了几句,然后雷击了似的跌坐在河水里,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