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到第二年春,就要到小惜农上学的日子了。他望着墙上的日历,每过一天就用手指反复地数着。终于到了上学的日子,惜农显得格外的兴奋,在天还是一片深蓝之时便起了床,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衣服,完成了洗漱。走出房门,惜农就看到了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饭,爸爸正从厨房里出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却还是给了惜农一个甜甜的笑容。
早饭算不上丰盛,却显得格外精致。那是一碗简单的小米粥,翠绿的青菜、黄澄澄的鸡蛋和雪白的粥一同相约在这小小的碗中,相映成趣同时又不失和谐之美。在灯光下,青菜仿佛有了光泽,如同那珍贵的惹人喜爱的翡翠,经过精心地摆盘,蜿蜒的姿态就像冲出海面的身手矫健的蛟龙;鸡蛋也有了灵气,金光闪闪的,就如那海底珍贵无比的宝藏。那碗小米粥中的青菜像极了与洪水进行不卑不亢的抗争的人们。
爸爸笑嘻嘻地看着他亲手做的杰作。
惜农怕迟了到,很快就吃完了这碗小米粥,随即坐上了自行车,双手轻轻搂着爸爸的腰。他很快就看到了远方的青砖瓦房:那就是学校。
刚下过一场雨,泥土的芬芳氤氲在新鲜的空气之中,旭日东升,休整一夜后的大阳脱去了火红的裙摆,换上了橙色的衣衫。深蓝的帷幕被金黄的光芒给分割、切碎,顺着丝丝缕缕的云彩一路向下,普照着大地,云朵纷纷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深蓝渐渐隐匿在了调色盘里,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橙和希望的黄。土路的两旁种着一丛一丛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围在棕色的花盘的四周。惜农想起了那山头上的大片菊花,那时,疲惫的太阳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仅剩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撒向大地,没了光,落日浑身酒红,似迟暮的英雄迎来了属于它的落幕,菊花们似乎收到了光的滋润,一个个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在傲然挺立的菊花的目送下,它一步步地走下了地平线。平静地度过了那索然无味的黑夜。积蓄完了能量后,它又整装待发,和先前一样的速度缓慢地登上云霄,它又能够将充满希望的光无私地给予世间万物。迎接这位归来的神的,是朝气蓬勃的向日葵……远方,一抹红色迎风飘展。
刚下过雨的土路泥泞不堪,爸爸车倒骑得非常平稳,但难免会有些颠簸,每到颠簸时,惜农都会紧紧地抱住胸前的书包,里面装的是先前学校发下来的新书。有时还会用稍有不满的眼神望着爸爸,轻轻地嘀咕一句:“爸爸,能不能骑得再平缓些,我……我不想让书本掉进了脏兮兮的泥巴中。”说完,便脸红地望着他的爸爸。爸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反而用欣慰的眼神回头看了看小惜农,感慨万千。
到了学校,惜农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挥手与爸爸告别。接着便步入校园。校园内只有三间青砖瓦房,那就是教学楼,每个年级都只有两个班,绿植与庄稼就分布在教室的周围,学校的老师只有六个,每位老师都要教一个年级。下了课,孩子们就会跟着老师一同到田中劳作。
惜农刚迈入校园,在田野中奔跑玩闹的孩子齐刷刷地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他们在大人口中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有关惜农的事,他们都对惜农感到很好奇。惜农似乎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低着头.快步向教室里走去。上了课,老师让他上台介绍自己,他站在台上,虽然他现在很是害怕,但还是给自己捏了一把汗,鼓起了勇气,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是洛惜农,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便闭口不谈了,台下开始有了很小的讨论声,红晕瞬间从他的两颊浮现,很快就蔓延到了耳根,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不知所措地放在身体两侧,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一群陌生人说很多话。老师赶紧替他解围:“欢迎惜农同学,以后惜农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大家要多关心他。”惜农做了一个深呼吸,回到了座位上。
课上,惜农一直笔挺地端坐着,黑板上的知识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很快就进入了小惜农的脑海中,不再是那么生疏。他上学前就听到其他的孩子说,知识很难记住的,而且又很生疏,难理解,他从那时起就对学习稍稍有点抵触。现在,他打破了以往对学习的认知,他觉得,学习是最快乐的一件事。窗外,嘤嘤的鸟鸣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几只鸟儿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轻盈的羽毛一丝一缕地勾住了孩子们的心,将他们带出窗外、带出学校。惜农还是不为所动,似冬日的松柏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接着就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课后,惜农与同学们到田间锄草,同学们很快久忙作一团,安静的田野中瞬间燃起了热闹的火苗。惜农也参与其中,他虽然力气不大,但做事情一丝不苟,极其细腻,他所拔的区域,都不需要再检查,庄稼也没有被踩倒,老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阳光透过了晶莹澄澈的汗珠,汗珠轻轻地从他红润的脸颊落下,滋润着充满生机的泥土。田野中,多了一位忙碌的孩子。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走出教室,惜农在夕阳中看到了爸爸,爸爸的身影还是那么的高大,身旁,就是那辆最熟悉不过的自行车。他兴奋地跑了过去,爸爸将他抱起,惜农小小的身躯依偎在爸爸宽大温暖的怀里,爸爸柔声问道:“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他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澄澈的眼睛里透着夕阳所散发着的橘黄的光芒。爸爸骑着车载他回家,两人一车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绚丽的晚霞中。
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
惜农特别爱学习,在他的眼中,一个个汉字如同音符,共同组成了美妙的乐章,因为爱看书,于是他渐渐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的书也比其他的孩子看得多。空余时间,大家都会在空地上玩老鹰捉小鸡,高个子倒是吃了亏,经常第一个被“老鹰”捉到。相反,矮个子却占了优势,可以灵活地躲避“老鹰”,空地上一片热闹。而小惜农会利用空余时间多看几本书,书是他的知己,他可以卸下内向的面具,用眼睛与书本进行无声的却又热情的交流。而书用它优美的文字化作严寒中炽热的炭火深入他的内心,让他真正地感受到世间的美好。
一人一书,就这样无声地相伴着。
很快就到了第一次摸底测试的日子,果不其然,惜农考了全班第一,全班同学都投来羡慕的眼神,惜农在全班雷鸣似的掌声中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成绩单,回到了座位上。惜农就这样成了班里的大学霸。
班里却还是有同学在窃窃私语。
同学们只要一有不会的问题就会向惜农请教,惜农呢,也会一遍一遍地耐心地教,直到同学们弄懂为止,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同学们都很乐意向他问问题,因此,他们亲切地叫他为“洛神”。
但并不是每位同学都这么友好地对待惜农的。
一天,二强因为抄作业被班主任刘老师狠狠地骂了一顿,接着他又拿出了惜农的作业,打开对他说:“你看看人家洛惜农的作业,工工整整、干干净净的,人家成绩那么好都还那么努力,再看看你呢?”二强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地盯着惜农,惜农将头埋在胳膊之中,不敢抬起头来。
课下,二强面露难色,很快就走到了惜农的座位。突然狠狠地拍了桌子,似惊雷在平静的夜里炸响.惜农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二强脸阴沉的可怕的一张脸,他突然开了口,随。即话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害得我被老师骂,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在班里无法无天了,别以为你爸是副市长我就会怕你了,我才是班里的大哥!以后见到我给我小心一点,听到了没有?”惜农的双手轻轻打颤,低下了头,一直重复而又轻声地说着“对不起。”那些和惜农关系挺不错的同学此刻却选择了一言不发,都没有出来帮助他,他不理解,明明自己那么真诚的帮助了他们,却还是受到了他们这样的对待,顿时,委屈、伤心、气恼涌上了心头。阴霾与伤心的泪水很快就占据了他炽热的心。
窗外,黑暗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天空,形单影只的乌鸦在天空中一遍一遍的发出凄厉哀转的鸣叫声。雨瓢泼而下。
泪水夹杂着雨水,很快打湿了惜农哭得苍白无力的脸。
总有一束光能够穿破厚厚的乌云,照亮黑暗,哪怕只是小小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