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汉中
建安十九年,刘备率领大军从益州赶回荆州,准备跟东吴好好干一仗,争夺荆州。但是很快,他便跟孙权达成和解,两家中分荆州。事情能这么快得到解决,其实是因为汉中那边出事儿了,曹操率领大军,拿下了汉中,益州直接受到威胁。这个时候,刘备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要顾东头还要兼顾西头。
建安十九年之前,汉中一直掌握在张鲁手中。要说这事,还得追溯到刘璋的老爹刘焉时期,由此上溯到汉灵帝时期。
当时,天下乱了,朝廷也乱了。刘焉本是皇室苗裔,曾任职太常。他见京城没法待了,谋划着外放,做个封疆大吏。本来想着去交趾,天高皇帝远,自己当老板。后来听一个懂点儿歪门邪道知识的侍中董扶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于是请求去益州,当了益州牧。不久,益州这里的叛乱平定了,他又想着把汉中那边也收为己有。
当时益州那边流行传道,有一个人,名叫张鲁,他的祖父、父亲活着的时候都是当地有名的传道士,信徒众多。张鲁的母亲也精于此道,而且好像喝了脑白金一样,尽显年轻态。刘焉来到益州后,张鲁的母亲经常出入刘焉府中,也不知道两人是纯洁的道友关系还是复杂点儿的占有关系,总之刘焉对张鲁挺信任,将攻打汉中的任务交给了张鲁,任命他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一起率兵去汉中。他们击败了汉中太守苏固,不知怎的张鲁又杀了张修。刘焉死后,刘璋代领益州牧,杀了张鲁的母亲,张鲁干脆自个儿占了汉中。他治理汉中,不用官员,用的还是他祖辈传道的那一套。百姓或许可以不信官员,但没人敢不信鬼神,所以汉中在他的治理下,社会环境还挺好。
灵帝末年,天下大乱,军阀纷争,也没有人能顾得上这里,所以张鲁过了二三十年的安稳日子。到了建安中,曹操渐渐消灭了北方的军阀,建安十六年,又平定了关中,他早就想进军益州。要攻益州,必先拿下汉中,所以汉中成了曹操的下一个目标。
建安二十年,趁着刘备跑回去跟孙权解决矛盾,益州这边空虚,曹操亲率大军征讨汉中。三月份,部队到了陈仓,派名将张郃、朱灵等击败了氐人。扫平障碍后,四月份,曹操领着大军从陈仓出了大散关,到了河池,击败了氐王窦茂。七月份,到了阳平。这里有一道关隘,叫阳平关,过了这个关,就进入汉中地界。当然,这个时候张鲁已经派弟弟张卫与将军杨昂守着关口,两人缘山修筑了十几里的城墙,阻挡曹军进入。
曹操对汉中以及益州没有好印象,这里地势险要,气候又怪异,他们这些外人很不适应,所以曹操曾经厌恶地称这里为妖妄之地。张卫他们据险坚守,曹操没法攻破,于是打了退堂鼓,准备撤军。有句话说得好,命若穷,捡了黄金变成铜;命若富,捡的白纸变成布,也该是曹操入汉中。他派夏侯惇跟许褚带人去叫山上的部队下来。当时大雾弥漫,又是夜里,部队迷了路,迷迷糊糊走到了一处营寨,一看,竟然是敌人的。敌人见曹军来了,以为趁着夜幕来偷袭。曹公果然名不虚传,用兵如神哪!吓得赶紧就跑。曹操的谋士辛毗等跟着部队,稀里糊涂地吓跑了敌人,派人去跟夏侯惇他们说,已经拿下敌人营寨了。夏侯惇不信,亲自跑去一看,大吃一惊,居然真的吓跑敌人了,赶紧跑去跟曹操说,曹操立刻传令,继续前进,就这样,长驱直入,进入南郑。张鲁逃亡巴中,汉中让曹操给得了。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曹操打不下张卫的营寨,结果一天夜里,几千只鹿跑来了,跟少女怀春一样小鹿乱撞,结果弄坏了张卫的营寨。总之,曹操得了汉中,真的是走了旺财运。
十一月,张鲁从巴中回来,投降了。曹操没处罚张鲁,因为张鲁保护了汉中的府库。溃逃时,有部下建议烧掉府库。张鲁说:“这些都是国家的,怎么能烧呢!”派人封好了,曹操进入汉中,见状,很高兴。所以张鲁投降后,他封张鲁为万户侯。
得到汉中后,司马懿对曹操说:“现在我们兵势正盛,蜀中震恐。刘备刚刚得到益州,百姓们未必真心归附,不如趁机进攻益州。”司马懿这话,其实很有道理。历来兵家用兵,都会乘胜前进。但曹操这次没同意,他生怕画蛇添足。以前赤壁之战,他就是趁着拿下荆州的余威,打算进攻东吴,结果被孙刘联军打败,没攻下东吴不说,连到手的荆州也给丢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话的确不错,但也要看情况。两次情况不同,赤壁之战时,孙权得江东已经多年,人心归附,君臣一心,而这次刘备只是刚刚拿下益州,情况不同。就像司马懿说的,圣人不能违时,也不能失时。可惜曹操没把握机会。几天后,他听益州投降过来的人说,蜀中一日数十惊,人心惶惶,守将也没办法。曹操又后悔了,可惜机会已经溜走。
曹操拿下汉中后,派夏侯渊跟张郃屯守汉川。张郃率兵进犯巴西。此巴西非彼巴西,是益州的的巴西郡。张郃想把巴西的百姓掏出来,迁徙到汉中,削弱巴西的实力。他一路进军到宕渠、蒙头、荡石,深入巴西腹地。这时候,巴西太守张飞已经严阵以待。
当张鲁逃离汉中时,刘备的部下黄权就说,汉中对益州的意义非同小可,失去汉中,则巴东、巴西、巴中三郡也危险了。刘备派黄权去接张鲁,去得迟了,张鲁已经投降了曹操。
张郃率军进军巴西,张飞抵御,两军在这里相持了五十多天。张飞素来号称勇猛,在人们的印象里,一发脾气,就嚷嚷着要跟人大战三百回合。但其实此人也并非纯粹粗人,也有张飞穿针,粗中有细的一面。这边,他派部队阻住张郃,自己率领上万军士从另一条路截击敌军。山路狭窄,张郃军队无法回军相救,两面受敌,大败,名将张郃下了马,带着十几个人从山间逃回南郑,再没有进犯巴郡。曹操率军回去了,刘备也回到成都,张飞守着巴中,张郃守着汉中,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刘备身边有一个谋士叫法正,很受刘备重用。建安二十二年,法正对刘备说:“曹操一举拿下汉中,不趁机进攻巴蜀,而是留下夏侯渊跟张郃守着,自己带兵回去,自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或者军力不足,我估计可能他们内部出什么事儿了吧。夏侯渊跟张郃两人,虽然也是名将,但不是咱们的对手,如果我们发兵讨伐,肯定能拿下汉中,到时候,咱们就得势了,上可以匡扶朝廷,中可以蚕食雍凉二州,下可以固守要塞,保境安民,这对咱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刘备是个聪明人,岂能看不到这一点。这两年他之所以没动,一是休养生息,自己从别人手里拿下益州,刘璋又颇得百姓之心,总得施善政,让百姓归附自己吧。第二,也是等待机会。夏侯渊放到一边不说,这人不足为患,但张郃就不一样了,此人善会用兵,是个劲敌。把守汉中,肯定防守极为严密,时间长了,或许会出漏洞,到时候机会就来了。
这一年底,刘备派张飞、马超、吴兰等进军下辩,这里向前就可以扼住从散关进入汉中的通道。上次拿下汉中,曹操就是由这里打开通道的。但这一次,张飞他们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曹洪斩杀了吴兰,张飞马超退走。刘备亲自率军赶到阳关,跟夏侯渊相拒。曹操对刘备那是相当在心,他多次在不同场合表达了对刘备的认可,为了表示重视,他亲自率军前来迎战,九月份赶到了长安,准备从散关进入汉中。
当曹操蓄势待发时,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宛城守将侯音劫了南阳太守,起兵作乱。而为了策应大哥,关羽在荆州那边也行动起来了,率军攻打驻守在樊城的曹仁。侯音跟关羽联合起来,声势浩大,曹操在长安停留了五个多月。
就在曹操停留长安的时候,刘备已经开始攻打夏侯渊了,他进军定军山,依山势作营寨。他惯会来这一招,几年后攻打东吴,用的也是这一招,结果让陆逊放了一把火,将营寨给烧了。不过夏侯渊没有陆逊聪明,或者也没有火攻的条件,总之夏侯渊没用这一招,结果让刘备给打败了。
这一战,刘备的老将黄忠立下赫赫战功,每一次作战,他都奋勇争先,年过六十不服老,打仗尽往人前跑,金鼓震天,喊声动地。老将如此拼命,底下的士兵受到他的精神感召,个个拿出不要命的精神,将曹军打得晕头转向。此时张郃屯守广石,刘备率领万人,分为十道,轮流攻打张郃营寨,又是搏战又是放火的。张郃死守不走。夏侯渊率军救火,不幸跟刘备遭遇了,刘备视夏侯渊如儿戏,根本不在眼里放,所以夏侯渊死了。郭淮等人推张郃为主将,率军退回阳平。
两军夹着汉水相持,刘备打算过江作战,曹军准备依水摆阵。郭淮也是个有名的将领,谋略家,他说:“不如远离汉水,让敌人渡江,趁敌人半渡而击之,必能大胜。”曹军来这么一手,刘备反倒不能渡河了。两军就这么相持着。
汉中事急,曹操赶紧率军来到阳子,刘备扼住关隘,拒不交战,只是天天让刘封去曹营前去骂。曹操被骂得几乎要犯头风,也恼了:“匹夫刘备,派他的假儿子来,你等着,让我把我的黄胡子娃叫来。”他的儿子曹彰勇猛善战,胡子是黄的,所以被称为“黄须儿”。曹彰刚赶到长安,曹操已经将张郃的军队撤出来,回到长安了。不回不行,留在汉中,不能有所作为,士兵逃亡越来越严重。他的粮道,也被老将黄忠骚扰。曹军扬兵大出,碰到赵云只带了几十个人,就这,曹军也赢不了。曹军追赶,被赵云引到营寨前,来了一招“空城计”。曹军以为有伏兵,只好退去,被赵云一阵追赶,战死的,涌入水中淹死的,数都数不过来,赵云因此被刘备赞为“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这时候荆州那边事态更严重,樊城被围困,曹仁吃紧,那边比汉中要重要,一旦让关羽拿下樊城,攻陷襄阳,可就威胁到许都,国家根基就不稳了。汉中他是没法守了,只能便宜刘备。要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汉中之役,刘备随便怎么做都能取胜,平常没有多大建树的人,在这一次大战中如神附体,勇猛如虎狼,智慧如泉涌。就是随意从坡上往下扔个石头,说不定都能碰巧砸死几个曹军士兵,向来善战的曹军反倒处处挨打
这一次撤军,有人还遭受了无妄之灾。当时曹操的军令是“鸡肋”,主簿杨修一听,就让人收拾行装。有人问他,他说:“鸡肋这东西,吃着没味儿,扔了可惜。大王正在犹豫呢,最后还不是得撤军。”大家都跑去收拾行礼,被曹操给知道了,曹操心情正不好,有了发泄口,以乱军心之罪名处死了杨修。但最终还是退军了,张郃守着陈仓,防止刘备像他的老先人刘邦那样,从这里进入关中。
汉中跟益州是唇齿关系,对益州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在这之后,魏军多次出兵,想要经过汉中进攻益州,结果都失败了。刘备得益州,望汉中,虽然是人心不足,但却为几十年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年秋天,部下拥戴刘备称汉中王,一年后,刘备称帝,当初那个寄人篱下、东躲西藏的逃难者最终阿弥陀佛,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