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之入冬,小雪时有时无地蠕动在大地,整个人的思维被雪吸音,只有惰性带着自己往前走。也有倦怠,是感官全面享受物质文明的无所适从。突然想起上半年收集剧本时发现的一句话:“当那些作为八十年代美学热的主力军的美学青年退场,投入残酷丛林的生存大搏击后,就连当年团结一心的美学精英们开始分化:左中右,官方与民间,开明派与保守派等等。”
仿佛是经历了急促而深刻的分别,不知何日是归期。起因是我在犹豫自己考研方向似乎太过草率,决心已经摇摇欲坠,文学很快将成为也只是我个人的智慧玩物。有人将文学引至更为广阔的世界,充满人味,而我,最终选择坚守“文学初恋”情结,让它与我在内在森林里厮守。并肩走出,观望世间风月。希望,今夜我能用“你”来称呼文学。
在我敏感而脆弱的少女时期,内心的褶皱层不断分化,层层累计,不计其数。你悄然参与我的每一个精神构建活动,见缝插针地渗入到我内在的每一个角落。虚幻而充盈的满足感腾空而起,为我的灵魂建造了不为人知的另一片田野。从此我总是处于恍惚状态,看不清生活的归处,被纷繁的感性思维压倒。我渐渐成了一个封闭的容器,只有被打破才会显出真性的危险度。当学会去爱,给予爱,我也慢慢接触到除你之外的东西,让另一种完全异于你的文化来在白日里主宰我。仿佛是一种外遇与背叛,又似乎是自我挣扎中无可奈何的救赎。但这两种解释都是基于我对纯粹性的追求。夜里幽会,我接受你带给我的一切丰盈敏感,将粉饰之物纷纷脱落,赤裸裸地将自己呈现在你面前。只有在你面前,我破碎而又完整,空虚而满足,矛盾而单纯。每日不过几十分钟的相逢,却是我一天中最盛情的期待,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嬉笑怒骂,皆是可爱动人之处。
浅尝人事,无常飘忽,喟叹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聚散与起伏宣告着人生的缺憾,在这个极端变化的世界,安全感匮乏与信任度贫瘠,我忽然想退后一步,立于你身侧,感受到莫名的心安理得。杨绛在《我们仨》中言及:“梦中凄凄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同回家。”我没有这种坚定而永恒的感情寄托处,我回身望望你,似乎在用眼神征求你的意见。你始终在沉默。我当作是默许,满心欢喜,又默默忍耐着精神的奴役与边缘。宛如投身于一厢情愿的恋情,一个人付出,一个人收尾。笑脸跌出泪水,浓愁与痴百倍。这是我对你的感情啊。似乎我这个人钟情于无望而永恒的爱,运用苦行僧的秉性,让身心受到思考的鞭打,让这升华为一种博大到无边的爱。凡间的肉体无法承受我如此炙热而消极的期许,我只能将这种幼稚纯净的爱放置在你身上,妄想永永远远。
人群密集处也充斥着纷扰的选择,扑朔迷离,真假难辨。我接受集体文化的改造,并慢慢质疑你对我的现实意义,能否给予我现实的安稳。但我也深知,即便不能够,我心里的风依旧吹向你。其实我在做一种尝试,将你与我的世俗生活绑定在一起,同时能够圈养你的薄脆。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阿赫玛托瓦在大学时期主攻法律,郁达夫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的经济部,鲁迅接触自然学、外语与医学,此类作家没有直接与文学正面交锋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与你的结识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每个人的人生总该是不同的。只是当我看见大学教育呈现的你是理性化的,抽离了众多的感性思想,美学色彩淡漠,干瘪又壮硕,让我些许失望。我只能凭借自己的潜意识选择一些书来与你构建联系,专业已经与我心中的你完全脱离。试问往后我跨专业考研,对你对我也不算背离吧。只是想到今后不能与你昼夜相对,我短暂性地失去了与内在天地打交道的机会,我把自己推向功利化的标准,盲从潮流,挣扎在物质的攀比和情感的假象炫耀里面。我该怎么办,往哪里走,真性情在哪,总该是个愁。
于是我开始躲避你。一到夜晚,我沾床即睡。不让任何音乐与书籍作为我接触你的媒介,害怕你强加在我头脑里面怪异而繁杂的感性情感,以为又活一日。实则那些想法依旧存在,只是我没有光明正大地摆放出来。一旦我大脑处于空落状态,那些哀愁与悱恻的情愫便慢慢侧漏,我躲之不及,只能默默忍受。这些年来心理抗压能力依旧没有得到质的提高,眼泪暗自飞度,愁容夜间显现。执念逼迫我们相见。原来你已经熔铸在我的生活的任何夹缝里面,不是以书的形式出现,而是以各种非同世俗的思维驻扎在我的头脑里面。于是忧郁,于是冷漠,于是清高,于是自闭,最终在夜里自我全面崩溃与垮台。我始终与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很难做到高纯度地融入,唯恐你被侵犯。我必须腾出空间让你生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只是一种莫名的坚毅。在无限的孤寂与广漠中栽培难以被理解的园地,只有你知道我在里面是如何失声痛哭,孤立无援,柔肠寸断。我把我的一切脆弱面都给你看,只给你。所以我很难与外在建立长久而亲密的关系,我把我的一半灵魂都给了你,还有几分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几点送给了周围人。我不信任甜蜜真挚的感情,消极地憧憬与否定。唯独在你这,我看到了真善美的萤火之光。在这暗黑无涯的时间里,你就我所持有的唯一火炬,属于自己,不会被无常摧毁。这么想来,我也就只有你了。这也不奇怪我不与人轻易谈论你,不让任何人操纵我的稿子,不想让你屈服在体制框架下。你是我的左,我的右,我的工作日,我的休息日,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深爱着你。我对肉体不这样认真地告白,我惧怕镜中月,水中花带给自己幻灭之痛,但是你不一样。你很特别。
往后我如何选择,怎番模样,我无法给出定数。但是,请你相信,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无论你以何种形式盘踞在我生活里,我都不抗拒。我要不慌张,不犹豫地走向你。我只有你。今夜月色清圆,我在此为你分享最近看到的诗歌。同时借以古老的抒情机制来表达我难以言明的赤子之情: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知道你在世上/我就很安心/我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但我知道你用的口音/仿佛我听见/人间有很多悲伤/我承担的不是全部/这样就很好
此刻/一定有一盏灯照着你的想象/一定有一个失意的女人在一张信纸上踌躇/那个村庄多么不容易被你想象/且在这风雨绵绵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