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做一棵树,依偎在她身旁
---------题记
不知不觉,我的阿婆离开我们整一年了。我又想起她了。
那天下午,我打电话回去,当姑姑告诉我阿婆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时,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阿婆晓得是我电话时,似乎回光返照,在手机那头带着颤音深深呼唤着我的小名,我仿佛听到了小时候她无数次站在路边,门口,叫我好好走路好好吃饭的情景。
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跟兄弟姐妹玩时,老是赶不上他们,每当这个时候,阿婆对我总是青眼有加,一边叫兄弟姐妹等我,一边安慰我叫我慢慢走不用怕。
上中学时,每个周末回家,经过阿婆家,总会看见她抱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坐在屋前,看见我回来,伸长脖子,拖着长长的宠爱的尾音边喊我小名边朝我招手,玉……仙……来吃饭了……碗里都是我爱吃的菜,还装着阿婆满满的爱。我一边吃饭,她一边用关爱的眼光看我,一边听我含混不清说这一周内学校各种逸闻趣事。
想到这里,难受袭击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了声“阿婆”便已泣不成声。
阿婆在那头应了声,还想着平常一样跟我絮絮叨叨,但她的力气已经支撑不起她要给我的全部深爱。而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总有一个声音提醒我要好好记住她对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可我只有眼泪纷飞。
晚上,我翻来覆去,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不愿相信也不敢承认我的阿婆即将要离我而去另一个极乐世界。
深夜,当家族群里弹出阿婆与世长辞的噩耗时,我的眼泪如决了堤。
我的阿婆去找爷爷了。从此,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叫我小名的人,少了一个疼我的人,少了一个我叫“阿婆”的人。
我千里迢迢赶回娘家。只是,门口再也看不见她熟悉的身影听不到她惊喜的应答,迎接我的是一具冰冷的棺材,我的阿婆静静地躺在里面熟睡。我呜咽着奔向她,又生怕吵醒她。我紧紧拥抱棺材像拥抱着我的阿婆。我再也感受不到她生命哪怕最后的蛛丝马迹,阿婆再也听不到我的声声呼唤了。
阿婆,我们祖孙说说话,还像上次一样一个扯着嗓门喊,一个豁着牙答应,然后再一起大声的肆意的笑,好不好?我们是多么爱笑的人啊。
上次回家时,阿婆这个小老太老说我瘦,要我多吃饭,要我多住几天,要我好好保重身体。我要她多走走,多晒晒太阳……
我都在照她说的做,她怎么就违背诺言的呢?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多想扶她出去走走,或者晒晒太阳,走着走着,或许就能碰见她好久不见的老伙计红袖阿婆和大红婶娘了……
只是,此时此刻,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孩子,别哭了。泪眼朦胧中,我的阿婆伸出手为我拂去脸上的长泪。我抓紧她的手在我脸上摩挲。她的手怎么这般粗砺怎么如此冰凉?我想仔细看看她的手怎么了,却发现我手里握着的只是棺材上盖着的被角。它将我和阿婆隔成两个世界。阿婆在她的世界里静静的熟睡,任凭我千呼万唤,再也不会醒了。
音容宛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的阿婆再也见不到摸不着了。她在我的余生里将长睡不醒了,她将只是作为我的回忆存在我的心底和脑海了。
第二天一大早送阿婆上山,一抔黄土,从此天人永隔。阿婆她长眠,我们长念。
从山上回来时,我们担心阿婆迷路,从原路返回。然后在二叔的堂屋,对着墙上的黑白照片,她在那里慈爱的看着我们。我们深深鞠躬作揖,说,阿婆,我们又把您带回家来了,您的灵魂将在此长久安居,将永与我们同在,我们的怀念将直至永远!
回家时,路过阿婆的门口,我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习惯性的叫了一声“阿婆”,阿婆跟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跟我挥手,旁边还放着我最钟爱的香柚。
我欣喜的扑过去。阿婆啊,吃完柚子我就回家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阿婆问。
我笑着说,想您就跟您打电话。
我看见阿婆跟我点头,慈眉善目样。我走过去想扶扶她,走廊里低声哀鸣的风却提醒我那里已经人去屋空,柚子还黄灿灿地挂在树上。
回到家的那个晚上,我躺床上迷糊着。我在一条未名的长长的小巷里走啊走啊,直至筋疲力尽也没有找到出口,我像个孩子样急得嚎啕大哭。
这时,我听见了阿婆在呼唤着我的小名。我一抬头,就看见她在巷口上方踩着七彩祥云,像个天使朝我招手。阿婆说,只要往前面走,就能看到光。
我点头,高兴的奔天使而去,奔出小巷,那里却没有了她的踪影,只有万丈光芒。我嘶声力竭地喊我的阿婆,泪流满面却唤不会她的只言片语。
我给父亲打电话说我梦到阿婆了。
“那是你阿婆不放心你。”父亲如是说。
我翻出手机里阿婆的照片。在初冬的暖阳下,我的阿婆娴静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温柔的看着我,她身前身后是家乡广阔无垠的稻田。
我抚摸着她的脸,眼泪滂沱而下,阿婆,我在好好吃饭呢。
从那以后,阿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我的梦里。
想念就像与生俱来的一样,融入骨血,让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以后再也没有阿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