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茫茫夜色中，举目远望，城市已经依稀点亮了灯火，轻轻闭上眼睛，有种强烈的声音在问：“回家的路，远吗？”

        晴日当空，有些燥热，已渐进入夏日的六月，紧随父亲身后，提着妈妈亲手给我缝制的花布包，心里有些抱怨“这么热，为什么不买水？”父亲丝毫没有察觉，稳健地步伐将我拉开了一些距离，我不觉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我们来到车站，父亲一直盯着公路的尽头，好像怕一点疏忽就错过公交。“来了……来了！”他转过头对我说，略带皱纹满脸笑容。他拥挤在人群中，为我开了一条路，我紧紧跟在他身后，我们随着人群慢慢往前移动，缓缓上车。现在才懂得他一生，为了我能少走弯路、舒坦生活，开辟了多少未知的前路的艰险。

        车上本来人多，又上了不少人，大家都个个紧挨着，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多年之后，才明白这次小学升学考试，将我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走出了家庭生活，开启了至今都在外漂泊的独自生活。回家的路，遥远又充满期待。

        那年家境贫困，一周十几斤粮票就够吃了，在学校最想的是，母亲的手擀面，现在仍记得，母亲素臊子面的红油和那勾住味蕾浓香的汤。“叮铃……”周末的放学铃声响起，我们欢快地提着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和装脏衣服的包，匆匆向家的方向敢去，那是一条平坦的公路，路上大家三五成群，已经忘了说什么，但是欢笑声伴随一路，回家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一周学习的疲倦和走路的艰辛。有时约不上伴便一人走。对我而言，这条要走一个小时的回家路，一个人孤单些，但并不孤独。看着远方总是暖暖的，有使不完的劲。那时回家的路，徒步行走远且艰难，远吗？不远，父亲还在车站四处张望寻找那个背着书包，一手提着菜，一手提脏衣服包的感受的我。

      “大，我想家了”刚工作不久，半年没有回家，忍住泪带着哭腔对电话点那头的父亲说，“好，啥时回来？”父亲第一次一改平时的威严，压低声音温柔地说，仿佛声音大点吓着我，我就会下一秒改变主意。“你走哪了？”“刚到西安，才下车准备买票……”“芳儿，走哪了？”“刚买下票……”“到哪了”“在排队等车，坐高速的人很多……”好不容易等了两小时坐上车，翻开手机盖，就几个未接电话，一看全是父亲打来的！赶紧拨打回去。“大，我坐上车了，刚才没听到……”“小心些，坐车不要睡觉……”因为工作地方远，每次回家都在车上在睡觉，现在养成了习惯，父母总不放心，也是因为一次被偷过，此后也经常提醒我。“走哪了？”“刚下高速，十几分钟到车站……”“好，我在车站等你，别坐过了，给司机说好……”再也听不到焦急的声音，变得清朗不少，隔着屏都能想象到他满脸高兴的样子。那年回家的路远吗？不远，有一个人，他在车站四五个小时等我，不停询问，不停提醒，回家的异常的暖。

      “凯凯，坐好……妈，我们走到咸阳了……”“哦，路上车快慢点……”挂了电话，悄悄问儿子“想不想姥姥？舅舅？舅妈？”“想……”儿子奶声奶气地说，结婚以后，回家的远吗？远！不止是因为远嫁，更因为那年的变故。那天下午接到哥哥的电话，急忙请假冲出办公室，和老公匆匆回家。赶到市区时，正逢晚上下班时间，街道都是堵车！看到的全是车，水泄不通！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他走完了他艰难顽强的一生！也成为了我这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憾！回家的路。远吗？很远！远到梦中看到：父亲种的猕猴桃已是枝枝相连、粗壮繁茂，秋日也是硕果累累；父亲几次修建的房屋，屋前种的花树满树粉色；父亲在庭院角落建造的小园，里面有母亲的青葱和哥哥的月季……

        看着城市已被黑夜笼罩，万家灯火通明……“妈……我们明天回家”拨通电话告诉母亲，她很开心，说了许多，我怎么也听不到，心里依然暖暖的，一阵寒风吹过，随即凉凉的，裹紧衣服，抬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