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晓凤
谨以此文,抒发今夜随感。怀念我生命中启迪我热爱民族文化的一位长辈。
(一)
开春了,柔柔的春风吹醒了一树绿苗,也吹开了每一个归家游子的心窝。
一枚小小的车票成为了回家的引线,奔驰的列车满载着浓浓的思念。离家人的心声,随着满是皱褶的车轮滚得很远很远...
过年了,或许你正在为春运抢票而一筹莫展;又或许,你正在“哐当哐当”响的归家列车上。无论此时的你身在何方,请记住:纵然离家千万里,只要你心中有家、有亲人,归家的路上,你不寂寞……
于我而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在校求学期间,其余的时间几乎都与亲人在一起。值此新春佳节,便不用为忙着回家团圆而为春运抢票发愁,也不用担心归家的路程漫漫无尽。这样说来,我算是无比幸福的了,我应该知足,且应该珍惜这一份摆在眼前的幸福!
(二)
新春新春,辞旧迎新。但有些事情终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褪去,有些人也终不会因不常见面而忘记....
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小村,名为清河。清河,一个藏在青山脚下的彝族小村,这里依山傍水,玫瑰飘香;不仅风光旖旎,而且有着浓厚的彝族文化。她像母亲一样,养育了我十六年整。对于她的爱恋与深情,我已不知该怎样说起,只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晚饭过后,随母亲到村中祖父家小坐一会儿。矮黑的小风炉里隆着一丛枯柴架起的烈火,那火苗一个劲儿的直往上蹿,祖母见状,拎起装满水的黑茶壶放了上去,方才嚣张蹿出火炉的火焰此时乖乖地躺在了炉子里。随手拎起个木凳坐在一旁烤着火默默不作声,听大人们聊聊天说说事儿。无聊之际,打开朋友圈,见得师友们连连发表各地的新春文艺汇演,忙着点赞评论之际,不忘与身旁的长辈们分享。祖母凑上前来,也忙看个不停。随后说的一番话,使我的心中泛起阵阵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祖母说到:“看着别个地方过年呢个热闹,也想去玩玩呢。可惜自己老喽,去也去不动。这两年清河过年么盼常也没得喽,戏也听不着、花灯也瞧不着。”说完抿着嘴微微一笑,又继续烤着火。
我抬起头,放慢了语调,亲切地对祖母说到:“老祖,等我长大了有能力,我喊人家过年么来村子首唱戏给你们听,唱花灯给你们瞧。”说完低下头,双目注视着那试从 从茶壶旁缝隙里卖力钻出的火苗,拾起一块冷却了的黑木炭,在地上胡乱的画着、画着,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画些什么,但依旧不断的胡乱添画着。
祖母应答到:“是喽是喽,我们等着小凤长大领我们去看戏。”话语未落,大家又一同笑了起来...
不知觉,茶壶里的水开了,发出了“哗哗哗”的声响。水开了,天黑了,该随母亲回家去了。只是心中再没了方才到祖母家的空阔劲儿,反倒莫名添了几分悲伤。回家的路上,脑海中祖母的话语不断回荡...
近几年,我本不愿提及一些事情,只因一提起,泪水总会流个不停。对于清河的彝族文化,从小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似是已在我的内心深处深深扎了根。忆儿时,临近年前半月左右,“清河演唱团”便组织开始排练新春时的汇演节目,团员们白日忙于农活,晚饭过后,总如约而至,聚到一起开始紧张的排练。那时尚小,也没个时间概念,但只要在家中一听到村头广播里的音乐响起,便一个劲儿的跑出门外,向排练地点快步跑去,生怕跑慢了错过点什么。虽不参与演出,但从排练第一晚到演出,我从未缺过席,每日照旧,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看着大人们忙于排练,待排练结束,我又匆匆跑回家,黏着母亲去了。那时候,演唱团的团长,年龄约莫50来岁,亲切蔼人,孩子们都愿意跟他在一起,我则亲切的称他一句“阿包”。(“阿包”在彝语里是老爹的意思)。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看就看了十余年...
2005年,我三岁。“阿包”召集了我们这些个小朋友,最大的约莫六岁,最小的才也只有三岁而已。数十个孩子聚到一起,“阿包”为我们特意排了个节目,至今仍记忆犹新,名为《老鹰捉小鸡》,曲调自创,歌词由彝语填写,后加上笛子等乐器吹奏,数十日的时间创作出了这首属于清河人自己的民族音乐。第一次演出,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头天晚上便向母亲撒娇,早早准备好了服装,头天夜里就已激动得睡不着...
自05年第一次演出开始,我便深深爱上了清河的文化和“清河演唱团”。而后的每一年,都由孩子里头的“娃娃头”自行带着排练节目,待年关将至,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事先与“阿包”约好,叫上小演员们,各自以最好的状态将舞蹈呈现给“阿包”看,“阿包”看完说可以上台演出,彼此心里都乐开了花。时光总匆匆易逝,一转眼,当年屁颠屁颠看排练的小孩儿们,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风华正茂的少年。而我们敬爱的团长“阿包”,也不经岁月磨人,16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谁也不愿相信,自此以后,新年时清河再无了精彩的演出;自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亲切的“阿包”...
“阿包”走后的日子,清河的年冷清了,文化也断链了。往年村头广播响起,飘出一曲曲山歌小调,歌声回荡在村庄四野,使清河的年味儿更浓更醇了。外出归家团圆的清河儿女听到这亲切的歌声,找回了归宿感,找回了童真时代的味道。我怀念儿时,更怀念那些年清河的年味儿...
近两年,忙于学业,很少再向村中的乡邻们打听起清河文化,但我热爱清河文化的心,从未变跟,随着时光的飞逝,反而如陈年老酒,愈烈愈浓。如今政府虽大力支持民族文化的发展,但清河文化没了领头人,很少听说参加演出,这实为令人痛心。
但又无可奈何,团中演员们各自有家庭儿女,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也需为生计而四处奔波;“清河演唱团”虽还在,但没了领头人,已然如一盘散沙。
每年吃杀猪饭的日子,是村民聚得最齐的时候。趁此时节,我曾问过许多乡邻同一个问题“你爱清河的文化吗?”最后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祖父那一代的人,对于清河的文化,有着割舍不断的依恋与喜爱。到了父亲那一辈,只有极少的人喜欢了;与我同龄的人,对于清河的文化,几乎只字不曾提起。一日,我问妹妹“你喜欢清河的文化吗?”她竟回答我说“姐姐,我喜欢清河的彝族的服装,也喜欢《板凳龙》 《打乔舞》,只是我不会跳。”听后我无比的高兴,欣喜至少还有同龄人或是比我们小的人知道清河文化里有这些东西...
一日,我问父亲:“爸,我长大想要传承并发扬清河的文化,我要把《板凳龙》和《打乔舞》教会更多人跳,把我们清河宣传出去,你觉着我能做到吗?”
父亲先是一言不发,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说:“现在想做成功一件事的前提是要有资本,而资本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呢。说白了,就是你要有足够的财力物力。”
传承发扬清河文化,这一个愿望的源起并非二三日的事,多年前,我就有了这个想法,作为一个清河人,我有义务去传承自己家乡的文化。父亲说的对,一件事的成功与否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而获得这些“物质基础”的多少,关键在于年轻时我付出过多少。我不应该放弃,既然我想做,我就应该坚持到底,无论结果如何。
我答应过祖母的,长大后有能力了要请人唱戏给他们听的,我还等什么呢,从现在开始,努力的学习,不为什么,只为将来能够笑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