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苏白二堤

    宋仁宗曾留御笔，“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洲”，即指杭州。

    柳永《望海潮》词云：“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即指西湖。金主阅此词，慕西湖胜景，遂起投鞭渡江之意。

  我曾于闲暇时游历江南数次，时至今日忽然想起将游历感悟记录一二，所记文字全凭我个人感受以及对文学历史的一点热爱，写时意凭心至，事前并未查阅史料，不尽不实之处敬请见谅。

    西湖的风光与别处不同，因为很少有一处风景像西湖这样，在并不算大的空间里集中了如此多绝美的景致，能得到文人墨客如此多的眷顾，有着如此丰厚的文化积累，一路成为唐宋以来中国文化荟萃之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其实并非赞扬江南山川雄伟壮观，若论山水之奇之胜，苏杭山水逊于滇陕云贵之雄奇，而天堂美誉其实是指与山水相呼应的江南文化。试想你心目中的天堂是何种地方？一定不会是某处海外荒岛，峭石绝壁，而会是一处既可享受舒适丰富的城市物质文化生活，又能坐拥青山绿水的地方。其实古今之人都是一样，既想耽乐于名山大川，又不甘心放弃都市的世俗生活，存在着自然美欣赏和物质美享受的矛盾。然苏杭，是这种矛盾的最佳和解。

    游西湖，一半游山水，一半游掌故。西湖可以说是一个人文的景点。有很多人游西湖，游玩后并没有什么留下感觉，为什么西湖就那么有名呢？是名不副实吗？是因为我没有花钱请导游吗？这种疑惑是因为对西湖的打开方式是错误的，真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西湖不是那种只看看景色就能立即震撼心灵的地方，想去那种地方，不如去西藏，去云贵。西湖，你只有了解了她的前世今生，才能读懂她惊世骇俗之美。

    完整的游览西湖，花一整天的时间还是很紧迫的，只能行走马观花之效。

    西湖全景其实是由苏堤、白堤，孤山、西泠桥、断桥以及周围无数历史遗迹所围绕的湖景组成的，有些地方如果没有去或者印象不深刻的话，那就可说是辜负风雅了。

    先来说白堤。

    白居易是谁？他是诗人中的诗人，才子中的才子。

    早在公元815年，白居易的母亲曾因神经失常，在观花时不慎坠井而死，唐宪宗遂以白居易著有许多咏花之作，是为不孝将其贬斥江州，为江州司马。822年，任职苏杭，官拜杭州刺史，任职期间，他见杭州一带的农田因旱情而颗粒无收，忧心如焚，遂修筑堤坝，放西湖之水以灌农田，令钱塘、海宁之间数十万亩农田年年鱼米丰登，更疏通杭州六井，解时人饮水之困，政绩斐然。他曾在其所修湖堤两岸遍植杨柳，临水自照，从此后蔚然成景，游人如织，白公赋诗云：“最爱湖东兴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即指此堤。

    据说他政务清明，诉讼的事情很少，贫苦百姓若是有犯法的，就让他们在西湖边种上几棵树，富裕人家有想要赎罪的，就让他们在西湖中开垦几亩良田，以使他掌政之后多年，西湖两岸良田千顷，湖堤树木成荫。白居易于是常在这里，携带歌妓游山玩水，寻花问柳，很多人认为他这是乐不思蜀，放弃了远大的政治抱负，我却认为这正展示了他作为一代文人名仕无忧无虑的情怀，淡泊名利的胸襟。白居易离任之后，杭州的百姓念念不忘白公恩德，为其树碑立传，传颂至今，特谓此地为白堤。

    晚年退仕的白居易，与刘禹锡常年相伴，游历扬州，驻跸江南，仍然写诗感叹“自别钱塘山水后，不多饮酒懒吟诗，须将此意凭回掉，报与西湖风月知。” 此为后话。

    游览白堤之时，第一是要去看苏小小墓。

    苏小小墓位于西湖白堤西泠桥畔，其人在杭州家喻户晓，颇具才名。

    苏小小，南朝歌妓，人谓钱塘第一奇女子。本出身官宦人家，因父母早逝而流落青楼，十四五岁时不但“色貌绝伦”，而且“信口吐辞，皆成佳句。” 苏小小性喜自由，酷爱乘坐一辆油壁车游览西湖山水，一日，苏小小在西湖游玩途中，遇见了少年阮郁，二人一见倾心，结为爱侣。苏小小做下千古名句：“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后为其墓志铭。三个月后，阮郁被身居相位的父亲逼回金陵，弃小小而去，二人从此缘尽。

    其后苏小小在一冷寺前又遇见了落魄书生鲍仁，慧眼识才，慷慨解囊，资助他赴京赶考。在她决意要“寻个桃源”归隐之时，忽感风寒，染病而死。此时鲍仁高中功名，出任滑州刺史，飞马报恩而回，不料苏小小已停柩在堂，抚棺痛哭之后，为其修墓于西泠湖边风景绝佳之地，既她与阮郁定情之处。阮郁若为小小一生情爱之所寄，鲍仁则为其生死之知己。

    然而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据传苏小小芳魂不散，常常在花丛中现身。宋朝司马光侄孙司马槱，在洛阳梦见一位绝代佳人掀起帷幕唱歌，问她的名字，对方答：“西泠苏小小。” 问她唱的什么曲子？答：“《黄金缕》。” 五年后，司马槱因苏东坡的举荐，担任秦少章的幕僚，于是说到了这件事。少章为之惊讶，说道：“苏小小的墓，现在西泠，为什么不去洒酒凭吊呢？” 司马槱于是前去找到苏小小的墓祭拜。当天夜里，他梦见自己与苏小小同床就寝，苏小小说：“我的愿望实现了。” 从此后，人鬼幽会三年，司马槱之后死在杭州，葬于苏小小墓旁。 这可以称之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人鬼情未了了。

    白居易《杨柳枝》曾云：“若解多情寻小小，杨柳深处是苏家。” 刘禹锡亦做合诗云：“其奈钱塘苏小小，忆君泪点石榴裙。” 1780年，乾隆皇帝南巡，曾两次亲谒苏小小墓祭拜。自此苏小小墓引来无数文人墨客做诗凭吊。

    苏小小墓今位于西泠桥畔慕才亭内，坟前伫立六幅楹联： “桃花流水沓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金粉六朝香车何处，才华一代青冢犹存”、“几辈英雄拜倒石榴裙下，六朝金粉尚留抔土垄中”、“湖山此地曾埋玉，岁月其人可铸金”……

    六幅楹联由当世12位著名书法家所撰写，慕才亭亦为西湖之中柱联最多的一座亭，以此堪配苏小小旷世才女之惊世才情。

未完待续

本文参考：

《西泠韵迹》—古吴墨浪子

《西湖梦寻》—张岱（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