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我就到东莞散心来了,打算在我弟家小住一个月。
前几天晚上我、弟媳和大妹三个女人一台戏,谈笑风生地聊起了小时候的事。
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把它记录下来。
美好的夏天
我们小时候家里比较穷,我爸我妈两个双职工要养四个孩子。我爸又爱吃,不会划算着过日子;双亲大人还挺败家,他们感情好是好,但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一吵架就摔东西,热水瓶都不知买了多少个,有时甚至摔手表,拿柴刀劈床框,劈桌子,劈自行车……这样我们家的日子往往过得捉襟见肘。但到了夏天瓜果飘香的季节,就会缓解没钱买菜的窘迫,全家都会出动捡西瓜皮炒菜吃。
在我们幼时的印象中,全然没有夏天烈日炎炎难受的感觉,总觉得夏天过得挺开心的。
夏天有我们抚州的特产——甜脆汁多的抚州大西瓜,有凉凉甜甜的块状的黑褐色的鲜草糕,有解暑的冰绿豆、白凉粉和好吃的冰棒 ……
白凉粉和冰棒,我们一个夏天虽然只能吃上一、两回,但就这一、两回就让我们整个夏天都回味无穷。
绿豆汤,爸妈会自己在家熬。但那时没冰箱,熬好后装在锅里放井水里浸凉;鲜草糕妈妈也时不时会做一大盆,让我们吃个饱,只不过有时没做好,鲜草糕做散了。
至于西瓜,夏天总能吃上好几回。是那种长圆形的几十斤重的抚州大西瓜(现在家庭人口少,这种西瓜破开了吃不完,没以前畅销,就减产了,现在盛产麒麟瓜及无籽西瓜),一旦破开,切成一块块后,我们蜂拥而上,拿起一块,围站在桌旁狼吞虎咽地吃着,一是因为西瓜确实好吃得不得了,二是因为只有吃得快,才能吃得多。我们眼盯着手中的西瓜,口里快速地嚼动着,余光却扫向桌上的西瓜,有时手中西瓜还没吃完,趁爸妈没注意,舌头就舔上了桌上的西瓜,然后得意洋洋地瞟了众姐妹一眼,意思:口水盖过章了,那你还好意思下口?大家不服气,也纷纷效仿盖章。或许爸妈也留意到我们搞小动作使坏,可吃西瓜的回数有限,看大家吃得这么嗨,也就由着我们胡闹。
夏天我们吃得欢,玩也玩得不亦乐乎。
夜晚我们会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或放电影的游戏;会洗好澡后在院子里并排摆着的乘凉的竹床上跳来跳去;或者躺在竹床上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大人们谈古说经;白天除了和小伙伴们玩跳房子,扔沙包,过家家之类的游戏,还会满大街闲逛捡西瓜籽洗净给妈炒给我们做零嘴吃;看到花花绿绿的糖纸照例会捡起来,洗净晾干夹在书本里收藏赏玩;当然少不了捡西瓜皮。
有一年夏天的上午,学龄前的大妹和小妹上街捡西瓜皮。俩姐妹走着走着就过了抚河桥,进了城里。在城里捡了近一个小时,收获甚丰,两人都捡了满满一袋。当打道回府再次经过抚河桥时,已快正午,发现无遮无挡的桥面被火热的太阳晒得烫脚,为什么有这个感觉?因为小妹打赤脚,被桥面烫得跳起来,口里咝咝叫,活生生的烫板烧。大妹看这情形,灵机一动,把右脚穿着的拖鞋取下来,递给小妹穿说:“我们就动瘸瘸咪过桥吧。”于是姐妹俩单腿一直跳着前行。好不容易过了桥,姐妹俩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俩人歇了一小会,小妹把拖鞋还给大妹,姐妹俩就飞奔回了家。
家里姊妹多,吵嘴打架是常事。
小妹是家中老三,比我小四岁,所以总是打不赢我们俩。但她有一特性,争强好胜,输不起。明知打不赢,也要哭叫着扑上来拉着拽着缠着我们继续打,无休无止,除非你让她占了上风。这个时候我们心里就很恼火,因为缠得我们不得脱身,很烦的。所以本来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就不得不略下狠手揍她,趁机把她推开然后跑得远远的。
记得有一回小妹大约十岁时,我们俩又干架了。小妹照例占了下风,她又用起了缠功,我心里那个火呀,自然豪不相让。俩姐妹你掐我,我掐你(都是掐胳膊,掐脸怕破相),还互相扯头发。掐的我们俩的胳膊都是血迹斑斑,头发扯掉了一把把,头也扯得生疼。在缠斗中你说我狠,我说你恶。待我爸下班回家看到我们的累累战果,气得又把我们痛扁了一顿。
还有一回不知什么缘故,小妹挨了爸的打。她气不过,想着:你打我,我就打你的宝贝崽。于是就捉着老四,把他逼到门后,揍了他一顿。我那个亲爱的弟弟无辜被扁,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巴巴的,可即便这样,也没想到向爸妈告状,白白挨了一顿揍。事后小妹以为这下又得吃竹笋炒肉,在家心惊胆战,坐卧不安的。没想到连着几天风平浪静,一点事也没有。她喜不自胜,不禁得意地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大妹,两姐妹都私下笑叹小弟实在太老实了。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我十五岁那年跟弟弟的那次干架(我弟小我六岁),详细过程我如今都不好说出口,实在羞不敢当。动静搞得那么大,事后自然被我父亲知道了。当时我头皮发麻,战战兢兢,等候着父亲大人的发落,想着等鞭子挨到身,赶快态度诚恳地认罪讨饶,就能少挨打些。哪知父亲沉吟片刻后,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闺女再打就不成样了。于是竹笋炒肉被我弟独享了。我弟是我家的宝贝疙瘩,我家的一枝独秀,又是老幺,可想而知父母有多喜欢。但对于我们三姐妹,父亲也给了我们该有的父爱。当时打了我弟,我站在那,又怕又愧,恨不得地里有条缝好钻进去,真是如站针毡。父亲的思维有时就是这样异于常人,让当时的我汗颜。
由此可见小弟小的时候,不但没有享受到做为老幺,做为家中传宗接代的唯一的儿子应有的待遇,而且还是家里的受气包。可想而知那时的他心里该有多不平,多委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