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落篱子
舒萱发现她考上了有编制的老师后,一堆人排着队要给她介绍对象。就连学校的领导、同事也纷纷想把自己的儿子或亲戚介绍给她。
我儿子是公务员,在XX县XX局。
我儿子一毕业就直接进XX公司,是国企哦,工资很高,工作两年,自己就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
我侄子在XX市工作,长得高,有点帅,家里在XX市有三套房。
我老婆的亲舅有个儿子,独生子,研究生,有房有车,家境殷实。如果你们在一起,他家里有关系把你调去市一中教书……
每个听起来都很不错。舒萱想,不管她将来要嫁给谁,想必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吧。
但偶尔,她也有疑惑,他们竟然这么优秀,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要选我呢?
介绍人给出的答案是,“就想让他找个老师,老师稳定,圈子单纯,闲暇时间多、有寒暑假,可以照顾家庭”,再来就是,“你长的很漂亮,性格也好……”。
听到被夸漂亮,舒萱欲哭无泪。脑海里瞬间蹦出身为公务员的前男友曾经对当时身为代课老师的她说的话:“你工作不好,漂亮有什么用,我爸妈是不会同意我们交往的。你考上编制我们就结婚,考不上我们就分手。”
前男友的话好像刀子,落在她的心头上,割的血肉翻裂,鲜血淋漓。
舒萱以前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年轻人执着的要考公考编,难道世上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现在她的男朋友总算用行动证明了——对于小城市来说,这条路真的是条光明大道,以致于成为婚姻的筹码。
“和你在一起,我是不可能考上编制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给我带来好运。现在就分手吧,别等以后了,别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说完以上的话,舒萱掉头就走了,于是“男朋友”变成了“前男友”。
舒萱读的是师范类英语专业,毕业第一年,她陪男朋友考公,她男朋友考上了她没考上。接着她又考教师编,也没考上。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她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里有一个人稳定就够了,她可以找代课或是干点别的。舒萱当时是这么想的。而且她男朋友也说了,他负责赚钱养家,她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直到分手的那一刻,舒萱才明白,他不仅要她貌美如花,还要她赚钱养家。
代课老师就不是老师么?当代课就是工作不好?不就是个公务员吗,凭什么看不起人啊?他们在一起四年,她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嫌弃她呢?
分手后,舒萱每天都在想这些问题,每天都痛苦不堪,以泪洗面。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放不下他,放不下这段感情,她觉得自己冲动了,突然就后悔分手了。
于是,她厚着脸皮给前男友打电话求复合。
舒萱流着泪颤抖地说,“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考上编制。求求你不要不爱我,等等我好吗?等我考上我们就结婚……”
前男友冷漠地打断她:“你都说了,和我在一起,你是不可能考上的。就这样吧,体面一点,别纠缠了,好聚好散。”
被挂了电话,舒萱哭成泪人。没错,先提分手的人是她,可是,真正想分开的人却是她男友。
其实,爱情里哪有什么好聚好散,爱而不得的本质不过就是,“我觉得此刻的你配不上我了”。
在公立学校当代课老师的第三年,舒萱终于考上了编制,而且是考回了高中的母校。
在母校当老师是一件很幸福很感动的事,校园还是熟悉的校园,不同的是,学弟学妹变成了学生,昔日的老师就变成了同事。
女孩子还是当老师好,安稳。舒萱的妈妈总是这样说。说实话,舒萱并不喜欢当老师,她想创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屋或蛋糕店。但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创业需要资金,而她没有钱。
舒萱常常想,这三年来,她不停地考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有个稳定的生活?还是为了向前男友证明什么?
不过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熬过无数个深夜和黎明,义无反顾撞过那么多南墙的她,终于看开了一切。
上个月末,舒萱和朋友去吃火锅,在新开的火锅店里碰见了学校的副校长和他的爱人。
副校长看到她,激动地说,“哎呀舒萱,我们好有缘啊。”
舒萱不好意思地笑笑,在领导面前,她一直都很拘谨。
副校长接着说,“我儿子也在,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要介绍你们认识。”
副校长的儿子,就是他之前跟舒萱提过的,那个在XX县XX局工作的公务员。
“要不我们选大桌,一起坐吧。”副校长的爱人满面笑容地提议。
朋友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全然不顾舒萱的尴尬,爽快地说:“嗯嗯,好的。”
舒萱不好说什么,僵硬地点点头,继续保持微笑。于是,好好的一次聚餐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相亲会。
舒萱战战兢兢地坐下后,副校长的儿子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随着副校长的一声“来了”,舒萱紧张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瞬间傻眼了。她万万没想到,她接下来要相亲的人居然是……前男友!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孽缘?舒萱震惊的同时,简直要崩溃。
前男友明显也愣住了。过了几秒,他眼神躲闪地说,“嗨。”
朋友还不清楚状况,她在桌底下偷偷捏一下舒萱的手,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他长得挺帅的嘛。”
“这是舒萱,我们学校的美女老师。舒萱,这是我儿子小宇。”副校长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介绍。
舒萱和前男友都没有反应,只是沉默。曾经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要装作不认识,若无其事地寒暄,真的很难。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舒萱和前男友是大一在一起的,他们在老乡会上相识,前男友对她一见钟情。
刚谈恋爱那会儿,两人无话不说。前男友学的是化学,当舒萱问他为什么要选择师范类专业时,他说,这都是我爸逼的。我爸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他是一名人民教师,所以他希望我也是。
但是前男友不喜欢当老师,从大四开始,他就一直准备公务员考试。
“我当不成老师没关系啊,不是还有你吗,儿子不是老师,儿媳妇是我爸一样高兴。”没分手的时候,前男友这样对舒萱说。
有那么一瞬间,舒萱以为她真的会成为他的媳妇。
错的人迟早走散,而对的人终会相逢。舒萱并不害怕他们暂时分开。如果好的爱情需要绕一大圈后再回来,到那时她也可以笑着拥抱他说,你看,兜兜转转,到最后你还是我的。
可惜没有这样的结局。
从他毅然决然离开她,离开时还不忘往她心口捅刀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有时候爱情就像水晶杯,摔破了就摔破了,即使勉强的把它重新粘好,可是裂缝依然还在。
那次“相亲”之后,前男友重新联系舒萱。他给她发信息说,三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过她。他还说,重逢是始料未及,我们是命中注定。
舒萱回复他说,“对不起,我想,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英文里有个词,叫crush。如果查字典,它会告诉你,这是“压碎、碾碎、压垮”的意思。后来舒萱才知道,它作为名词,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短暂地、热烈地但又是羞涩地爱恋”。
比如 I had a crush on him
意思就是,“我曾经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喜欢过他 。”
网易云有个评论说出了舒萱的心声:
怎么说呢,挺遗憾的。喜欢你就像坐滑梯似的,一下子滑下去结束了。我坐在最底层想了想,还是觉得难以回去。至少懒得再原路返回,也懒得绕一圈重新开始。于是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又摇摇晃晃笑着向着人潮走去了。岁月也不算冗长,我应该会忘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