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有两罐咖啡豆。年前入手了一套制作手磨咖啡的小家电，一次能做两杯的量。刚买回来的时候，林月很兴奋地制作了两杯咖啡和秦昊一起喝。当时秦昊信誓旦旦地说: “你要能用第二回我管你叫爸爸！”
一般下午三点到五点，是世界公认的下午茶的时间，虽然林月从来没有下午茶的习惯。
还好咖啡豆没过期。林月对照配料表，用厨房秤准确量取了咖啡豆，放进研磨机里。一嗯下电源按钮，传来研磨的嗡嗡声，开始还夹杂着刺耳尖锐的噪音，然后越来越均匀平稳，这是咖啡豆变成咖啡粉的声音。研磨计时到了，可以关掉电源。
下一步是把咖啡粉倒进咖啡壶的滤网内。考虑到成本和使用频率，林月买的是百元半自动咖啡机。千元以上的大型咖啡机，构造复杂，工艺也烦琐，最主要的是，林月的生活水准仅限于此。林月把热水倒进水箱里，直到水位刚好停在需要的刻度上。
打开加热开关，水箱里的水渐渐被加热沸腾并吸进咖啡粉上的滴管里。水一滴一滴经过咖啡粉，经过充分浸泡然后滴漏进咖啡壶里。这样10分钟左右，一壶美式咖啡就制作好了。
关于烘焙，茶艺，咖啡这些一入深似海的东西，真的不是爱那个结果，就是纯粹享受制作过程。欧美的餐饮制作过程比起中式还是要简单许多，用过的工具也单一，不需要边制作边收拾，最后还有一个大型车祸现场一样的残局要清理。
林月和秦昊都不是能够喝下纯美式咖啡的人，所以还要在黑咖啡里加糖加奶。
外面卖的速溶咖啡里，都用了植脂末奶精一类含反式脂肪酸的伴侣，林月曾经一度每天一到两杯，后来完全戒了。品质太low，从成本就能看的出来。
林月按照自己的口味加了糖和奶，然后分好了两杯。林月端了一杯到秦昊面前，趾高气昂地说: “叫爸爸！”秦昊想了半天，“遇到了不可抗力的疫情，不能算。”
也算是享受了一餐美美的下午茶。
同事曾劝说喝咖啡会缺钙，喝牛奶会补钙。林月杠精地咖啡牛奶一起喝，同事无语了。
不得不说，欧美人的生活要比中国人惬意舒适，生活节奏慢了许多，才会有下午茶这种存在。
买咖啡机的时候，林月期待的是每天下午茶喝一杯手磨咖啡的品质生活。每天固然不现实，每个周末也能差强人意。可事实上，用完一次后就再没想起来过这个事。
国企的工作比起来私企按说要轻松些才对，待遇也要差很多。然而待遇差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轻松却没有。累人的并不是具体的脑力或者体力，而是与人的周旋。
国企的制度形同虚设，除了一些可以上升到法律层面的事，没有什么规定是每个人必须遵守的。没有企业制度意味着潜规则盛行，而潜规则的根本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公司里真正创造收入的事其实并不难，量也不大，足以让人在闲适生活的节奏下完成。可事实上，公司加班加得很厉害，出差出的更厉害。公司的舆论里，表达着谁加班谁努力，谁出差谁英雄的思想，但实际上那些老油条嘴上炒作着舆论，行动上既不加班也不出差。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教科书没写，没有经历的人不懂，老油条不敢问问了也不教。
林月看懂了一件事，身体的无声语言比嘴巴的有声语言所能表达的意思要丰富的多。对于那些对升职加薪有期待的人来说，加班是为了不错过和公司高层相遇邂逅的机会。总经理下班时间还在公司的话，就有可能遇见底层加班的员工，如果总经理每次加班的时间都能遇见这个加班的员工，那么这个人在总经理脑子里就会留下废寝忘食努力工作的人设，这一点是上班无论如何努力都达不到的。
为这点工资要不要这么拼，干嘛不去创业，去私企也可以啊。在以前，林月肯定是这种想法，不过这回，林月明白了国企的优势，不受威逼利诱，外面形势好，国企也那样，外面形势不好，还是那样。
对于另外一些提前养老的人来说，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给领导一种提前养老的人设，出差不指望他，加班也不指望他，辛苦的事从来不找他们，直接避免了互相之间拒绝指责的麻烦。
剩下一类人就是林月这种，相对年轻，对生活品质有追求，对职场地位有期待，无法理解既不产生公司效益又不增加工资收入的事为什么要干，但迫于领导的权威，无法拒绝，所以工作的体验很痛苦。
在以前，林月看到女同事刚好怀孕而恰巧避免了一场苦差事会觉得鄙视，看到同事在领导面前蛮不讲理推脱工作会觉得市井。现在林月明白了，他们怕都是老司机了。
领导总会说，某著名私企工作强度比我们大很多，怎么工作积极性还是那么高呢，是不是值得反思呢？
林月心想，人家收入也高很多呀，为什么不反思呢？
低收入下的高负荷工作，会给人带来身体上的伤害。那些能不计得失不惜体力工作的人，身体都遭受到了反噬。这是林月对过劳死的认识，所有人都说这些人明明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太不懂照顾自己，可谁知道他们内心的懦弱与隐忍。
也许曾有过一段时间，情怀可以代替金钱，支撑人们努力奋斗，那个时候生活成本低，钱虽然少，但钱的能力也有限。
如今不行了，情怀是情怀，钱是钱，私企乃至外企照样可以实现爱国情怀，只有新入职的菜鸟才会将二者混为一谈。这不是世风日下，而是物质社会的进步。这种情形下，依然寄希望于情怀带动生产力简直就是耍流氓。
整个下午茶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公司的万般不好，在疫情防控的特殊时期竟然体现出了他的优越性，这是林月从未预想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