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有几个人在梳理着行道树的枝叶。她行累了,就近找个石凳坐下;我站在边上,看那些人的操作。举着杆在锯着的是年纪较大的,边上仰头看着似监工的似学生,来自某个大学,从她们胸前的三个缩写字母,从她们背后写着的字串来推断,一男一女两个同学,进入我们的视线。
那个女孩显得很精神,举手投足显得很好看。那个男孩戴个眼镜,走起路一瘸一瘸,像是早先被什么砸伤了脚。我盯着那个女孩看,看她那姿势,当成是享受。她注意到那男孩,取笑:那人呆头呆脑的,长得有些像你。她们两个都是在旁看着并帮手别人干活,女孩很投入,男孩很游离。
那个女孩试着去举着杆锯需要裁剪的树枝,那个本来在操作的与她一起,举着杆,慢慢地来回拉动,看得出来,她是在学习,他是在鼓励,那个树枝被两个合手锯下来了,她笑了,边上的笑了:很容易吧。后来,她又试了试,用从杆头取下的锯,用右手来回地拉动,将落枝锯得更短些。
在她试着去弄锯之前,看着她来回走动,将落枝拖到边上去,猜着:她或许来自乡村吧,对这些属于农艺的活,有一种天然的热情。她或许来自湘西的那茂密的山峦之中?在看到她的手腕上的手链在晃动之后,猜着:她大概就来自这座城,在这混泥土的丛林长大,内里流淌远山的血脉。
临出门了,她问一句:你现在什么心情?回她:有点紧张。过一小会,她又来一句:你现在什么心情?有点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回她:没啥特别的心情,就是有点紧张。就像你在考试的时候,你有啥心情?你是想赶快去到爷爷那吧?穿好了鞋,抬起头告她:没有,只是想着去搭地铁。
到了地铁站,上了地铁后,会想着到火车站;到了火车站之后,会想着进候车室,等着上火车;上了火车之后,会轻松下来一些;等到下火车了,会想着出站,进地铁站;等到出地铁站了,往爷爷那走去的时候,也许会想到快点到爷爷那。每一个时刻,想到的和紧张的都限于眼下的。
第一站是进地铁,过安检的时候,大箱子放地上的时候,边上的小伙子让我先过去,他帮着送到了传输带上,心中说了句:谢谢。嘴巴未必发出声,自己已经站在了传输带的那头。有一个包里有好几罐的水,坐那儿的小伙没有要求取出检查,走到她边上的时候告她:这都是沾你的光。
倘若是我独自一个人出行,所有的大致会遵照标准的流程:大箱子自己扛上去,包里的罐罐统统取出来,检查一下。她先走过去了,她站在离开一些的地方等着,让那些小伙子能够推断到这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大人在出行,不妨给多点关照。一些小小的恩惠,来自不相干的人,开心。
走了两站地铁地,她说她有些想要尿尿了。问她能不能坚持半个小时,等到火车站,她摇摇头。只好在下个车站,找到有洗手间的出口的标志,她自己出去解决一下,我站在里面等候。过了有一阵,她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看得出她的目光在试着搜寻我,我则感觉已经等了她有很久。
来到了火车站的进站口,一看那架势,好些个穿防化服的站在入口,多了一道手续是扫出健康码,立马血压升高,紧张度增加了不少。手机已经被自己预先设置在超级省电状态,以为一路上不怎么用得上,等到了那边要搭地铁才需要。赶紧切换模式,启动程序,赶紧去到边上试着扫码。
屏幕上一个小圈圈在打转,提示在调取什么模块,定在那里,有半天。自己的紧张度越来越高,干脆不看屏幕了,去向边上的那块大牌子下面,说是需要帮助的可以寻求其他方式。见到一个小伙打开了一扇门,以为他是提供这帮助的,快步走近他,一边向他呈情:自己的手机扫不出来。
他挥一挥,指向一边,那神情就像是在说:到一边去。心里骂一句:这人站在干啥的?那儿有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一人,前面站了一人,似是类同于自己,自己就站在边上看多一眼,然后明白自己要找的就是他。将手机放在那张桌子上,屏幕上正显现没有网络信号,就像是在帮自己作证。
将两个身份证递过去,将记载了车票信息的小纸条从钱包里取了出来,边念边递过去。他在登记表上写下一些信息,匆匆一瞥,能够看出:他的字写得很好。边上有一位说是自己的火车就要开了的妇人,她的紧张度应该不下于先前的我。他让那位阿姨等一下,让我和周周各自举起身份证。
他拍了一个,又拍了另一个,说了一声:好啦。把证件推过来,轮到那位妇人被他帮助,我们从边上一个小伙子那过,他的手半推开一扇门,确认一句:登记好了吧。我这边点点头,就领着周周,拖着箱子进去了。接下才是平日的进站手续,一看人工的那个队列僵在那里,干脆走自助。
虽然也稀记得有小孩就得走人工的。先让她走前面,刷她的证,结果显现一个红红的叉,想要拐去人工通道吧,一看那边还是没动静,就让她站一边,把自己的脸朝向镜头,刷自己的证,闸门开了,两个鱼贯过去。过了安检,来到了候车室,见到了自己熟悉的模样,先前的紧张才消退。
车上无话,类似于候车室那般,自己的心情。下了车,进地铁很顺利,这得益于先前进站时的那次紧张。火车走在路上的某段时间,自己发现自己的手机又处在没有网络信号的境地,而在同个时段,自己见到周边的人的网络似都是好好的。这让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得事先稍稍预备一下。
不要等到要出站的时候、要进地铁的时候,又遇上进站时的狼狈。等到自己的手机的网络正常了,试着调取出来先前进站时需要用到的那个健康码,截下屏,发给了自己。试着调取出来自己出站时要用到的那个健康码,截下屏,发给了自己。不但如此,出站的那个还进一步做了实名论证。
自己在火车上坐着的大脸,赫然耸立在了先前的那个二维码上方。她在边上看着了,哈哈笑起来,她是在笑屏幕上我的那张脸,我自己当然也是一惊:以为论证就是论证嘛,何以会像是给自己拍了照,加了上去。笑归笑,那张面孔不算太丑,自己看着还是觉到有点喜欢,谁不是这样呢?
出发前,给她爷爷去了个电话,说是估摸他要等到十一点多,让他下午多睡一会,以免到时等得辛苦,他在那头笑着:没关系的,谁让你小子回得这么晚呢。在等地铁的时候,给她爷爷去了个电话,告他我们在十一点之前能够回到,他笑着说一声:好。很高兴能够比预期的稍早一点回到。
早到的那几分钟,大概不是这高兴的实质所在。这高兴的实质所在是就这么着一站又一站,我们两个经历了一些小小的起起伏伏,终于平安地回到。就像她会为每一次的考试而或多或少地紧张一些,每一次踏上旅程,在一段又一段,我总会或多或少地紧张一些,在最后汇成: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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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