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黑在草地上拉屎的时候,小白看到,过来了。赶紧把绳索解了,让它们玩个够。阳光洒在草地上,它们嬉戏的那块,显现出一些斑斓,它们两个悄无声息地起舞。站在路边,将双手垂下握在腹前,静静地看着。或许,是这个学期的它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再见要到下个学期开学。
牵着小黑在路上,遇着一位着红衣的小男孩,被他妈妈牵着在走,迎面他见到小黑的时候,发出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惹我回头看去,见到他已经走远,还在试图扭过头来看。想起,之前的一次,走在廊道里,阳光照在我的背上、迎面过来的一位女子的身上,她稍稍地斜视过来看着小黑。
然后,她抬起头,迎着阳光走去。她的目光那么闪亮,她的面容在大半遮掩下露出笑,她看上去是那么开心,让我开始揣度:这开心是她本就在散发的,还是因为见着了小黑的可爱而激发?我宁愿相信是后者。不管怎样,这样的相遇,这样一张面向朝阳的笑脸,让自己因为见到而开心。
早上,读到一篇文,是同学贴出来的旧文。旧文本身记不得读到过,文字本身于自己是新的,读了,关于人情社会。读了,感觉她这次重贴出来,应有所指,带着自己的投射,开启一段对话:刚才读到你昨日的文,恰好昨天也读到一句相关的话: "To be a successful musician, you have to be broke. You have to spend three or four years living on couches and relying on strangers being kind to you."
“依赖于对你好的陌生人”,“孝顺和感恩,人情和报,有内在的一丝差异的。”“哈哈,见笑啊。有个朋友一直帮助一个抑郁症的朋友……现在搞得很狼狈。” “被帮的觉得是对方应该的,而不是时刻心怀感激,或者,帮人的觉得对方应该时刻心怀感激,只是一念之间,就都偏了。”
“现在那个人工作不保,生活和医疗费用都是问题。一直想自杀啊,一旦断供.......”“赖上了? 帮人的成了被帮者的抓手?”“不完全。”“想来是个很复杂的故事。//你怎么看? 从你的文章来推测,似乎是:能帮,就继续帮吧。”“真不知道怎么办。朋友也没得办法。”见到她说出这句,我只能沉默,无以为继了。过了半天,想到一句:“保持间距,渐次疏远?”
早上,临出门了,她突然来一句:对啦,昨天语文考试,卷子有八面。那会我在厨房给她灌水,逗她一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有八面卷子没做,那得扣多少分啊。她不接茬了,走近她时再问下:是你觉得题目多吗?她摇摇头。大家都做同样的卷子,没啥大惊小怪的。她沉默。
改说别的:头发还没扎,怎么办?不扎了呗。那不行。那我给你扎呗,我给你扎了也不下两百回了。她逗我一下:我帮你扎了也不到两百回?笑笑她的使坏,让她坐在凳子上,帮她扎头发。说起昨天在电梯里,有个阿姨见着我给她扎头发,夸了一句:你这么多才多艺?借此自夸下。
她问:扎头发属于多才多艺吗?不属于。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见到是爸爸给你扎,开开玩笑呗。那,要是妈妈扎就是应该的,就不是多才多艺啦?被她说得只能闭嘴。先前吃饭的时候,自己就一再提议:我帮你扎头发吧?她一再地摇头:优选是妈妈扎的,无奈才是爸爸。
晚上,唯一的作业是一份数学卷子,她做完了,坐在沙发上看闲书。看的是一本漫画书,注音版的。她问起:怎么是注音的?那是好几年前买给你看的,你不看。现在注音也成了多余啦。没有啊。那就好。她静静地坐在那翻着那本书,我去打盆水坐在她边上泡脚,放本书在旁。
那本书我没翻一下,我就坐在那发呆:看看阳台上吃着东西的小黑,感受盆中热水透过脚底带来的热量。她进去看会动画片,等她再次出来,自己泡好了。她又坐在那静静地看书,我变得有些无所事事,既然她不允许我这会去睡觉。想起来闻闻艾的烟香了,掰出了三分之一根。
点燃,我进到卧室里去,既然她已经不用进去了。灸灸自己有些酸的脖子,灸灸自己有些不安的腹部。想起下午听来的,那是一位她该称为阿姨或者大姐姐讲述的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她是在韩国读的大学,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好奇。她的爷爷来自朝鲜,父母和她自己生长在东北。
在韩国读书,平日上课之余就打工,寒暑假也打工。她在餐厅做过,在工厂做过,起先她语言不通的时候,靠专门的职介所帮忙解决,后来她语言过关了,就自己上网联络解决。打工赚到的,够她覆盖她在那边的开销。边听她讲,边想起身边的一些读书的,好像就不是一类人。
预先知道她未婚,虽然年纪不小了。乘着聊得高兴,抛出自己的第二个好奇:关于你自己的个人生活,你怎么考虑?她说她妈妈身体不好,属于半不能自理状态,以前就是爸爸长期在照顾着,后来爸爸突然罹病去世了,她是独生女,就辞掉在韩国的工作回来与妈妈生活在一起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她说现在,每天下了班,回到家,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她说她这种情况,不太适合再建立另一个家庭,嫁人生育小孩。看着她的笑脸,笑着跟她说:是。不过,你不必把那扇门关上,说不定有人愿意和你走到一起的。她也笑。
那会闻着艾的烟香,想起上一次自己闻这香,是闭目养神在厨房。她妈妈进来,在耳边唠叨:以后,我们不能老吵架了,要改。今天和周周聊起来,她说她长大了不想嫁人,一个人生活多自在,省得两个人在一起吵个没完没了。听到时,心中笑一笑:很好,这就是小丫头的力量。
听完那故事,站在地铁里,想起要告那大女孩一句:“今天和你聊完,想起女儿学的一首歌: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前两次好像没见着,以后希望多点见着哈。”周周学的那首歌的词谱就搁在我的屏幕附近的什么地方,每次走近或者离开屏幕,总是很容易就瞧到那个名字。
往次在厨房里闻香,让自己变得心静;这次在卧室里闻香,让自己久久没有睡意。“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和“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这两句来回响起,她妈妈在想着她长大嫁人了,我还只想着这么一天一天见到她的笑脸。等到她长大了,我能给她的也就一句:你觉得好就好。
这个早上,读到那篇旧文的结句:“不带任何期盼、图回报的扶持、帮助,就是佛教中的“人情社会”,“和谐社会”。”这个早上,她照例给自己带来了笑脸,而我是在昨天晚上睡不成眠的时候,借由那个大女孩的故事,才弄明白,在这每一天当中,我所寻求的,无非是:你笑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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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