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有一段空路,在上面走着,或者没有走着谁。那儿,自己一个人在走,像是独单一个,却总有什么人在伴着,在心中。即便是朝向周边看去的眼光,也从来不只是自己的,还有别人---那在心中的。有时,这人是离开了自己的母亲;有时,这人是不在身边的女儿;有时,这人是文中读到的。
早上,路过的那所中学校园里,见到了化了妆、穿着节庆服装的同学,那是她们将要举行运动会吧。停下来,看一会,拍张照。她在边上催促:走吧。是,时间不太够了,我们得快走。等两个分开了,自己再回头,来找先前所见到的那些学生,那个在上衣的背上写着“飞翔吧,少年”的队伍。
绕着这所学校转了一圈,见到了各个班级穿着不同的服装,就像她在幼儿园那会举办什么活动时,各个班有各自不同的打扮。有以职业区分的,比如:军人、建筑工人;有以民族区分的,比如:维族、蒙族。让自己在意的却是起先见到的那几个字、那几个女孩清纯的面孔和空中散发着的香水味道。
绕着这所学校转,迎面来一位男子,右手牵着一位小女孩,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那男子自己认识的,是她幼儿园同学的爸爸,那女孩是她同学的妹妹,许久未见这爸爸了。迎面有一位女子,边上走着一位小女孩,也走在去幼儿园的路上,那女子是她幼儿园同学的妈妈,那女孩是她同学的妹妹。
就这样,她不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所见的,还是跟她相关。又或者,自己回头去寻找那几个字和那几张清纯的面孔,是为了去遇见未来的她?这所学校的那些同学在队列中等待着,等待着仪式的开始,那还要一些时间,想要走上前去就近拍几张,自己却如同她们的清纯那样羞涩,只好远远地。
每一次看别人的分享,总喜欢听到这人发出的心声,以及看到这人分享出来的生或者死。每一个生日,都是一个节日;每一个忌日,都是一个节日。记下别人的生日,在那一天问候出来,自己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如此这般,以至于自己希望日历中的每一天都能够用一个鲜活具体的人来填充。
记下别人的忌日,在那一天默默怀想,自己是从母亲的离去开始学会的。很多的东西,都是从那离去开始学会的,就像那离去,是为自己升起了一颗独享的北极星,它指示着自己:尽可能地做到更真;它指示着自己在看待他人时:尽可能地把一个人当着一个人来看,无论怎样,对面的是个人。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出于职业的考虑吧,留意着修辞,留意着叠加在一个词本身之上的那些限定词,比如说:在对面的那个人,他戴着眼镜,年龄在三、四十之间,穿着正装,是某个机构的管理者。附加在人上面的那些修饰是重要,但与你打交道的,终归只是一个人,每每与这些修饰无关。
这样的指示,于自己以及于自己跟他人的相处是一体的:对于自己要求更真的时候,也就更着重别人更真的那部分。这样的指示,当然是一付有色的眼镜,让自己所见到的世界,发生扭曲---面向自己的存在的扭曲。这样的指示,直白地说来,无非就是要:做你自己,将真实的你展现出来。
下午在学校门口等她。边上来了个小男孩,他对我用来捶背的那个锤子感兴趣,站在了近前,问:你这个锤子做啥用的?递过去给到他手:用来按摩的、捶背的,你可以给你爸爸妈妈捶,给你爷爷奶奶捶,这是在那个大超市买的。他拎着去到边上一个妇人—许是他妈妈,的身边,轻轻地捶。
大人们在笑,他也在笑,同时很认真地轻捶着,然后他回到我身边,他还没打算还给我,我让他帮我捶背,他就开始捶,很轻的那种,让他重点,像敲鼓那样,他捶得重点了,自己在享受着他的捶,过一会,他说捶累了,把它还给了我。他站在我的面前,他在不停地说出些什么,侃侃而谈着。
边上的一位老人,在向他妈妈夸他的大胆和健谈。我注意到他的额头有三道疤痕,就问他:你这三道疤,是同一次弄出来的?还是分三次弄出来的?他说是三次,他妈妈在边上也解说是三次,跟他妈妈说:你们还挺放得开的,有些人摔一次就看得很紧啦。她笑一笑:没办法,摔了他还继续。
他留意到了脚下的小黑,蹲下身去跟小黑玩,又跪在地上,跟小黑拥抱在了一起,显现出他和小黑很亲密的样子。夸他胆大呢,就不怕狗咬他?他说:我们家也养了狗的。她妈妈也在边上说:他喜欢跟狗玩的。他先问过的:你家狗咬人吗?告他:这狗不咬人的。他说了很多,关于他家的狗。
说那是一只边牧,两岁多了,那只狗可好玩啦:在厨房里拉尿,在奶奶的房间里拉屎。他妈妈解释那是狗刚来的时候。说有一次他们全家出去玩,小KE—那只狗的名字,大概觉得无聊,就在家里捣乱,把姐姐的作业本都给撕烂了。他做着狗一页一页撕的动作;他说姐姐回来很生气,要打它,他做着狗很害怕的动作。她妈妈解释说那狗很聪明的,能够理解人的意思。
等到他姐姐出来了,姐姐的书包交给了妈妈,姐姐也过来和小黑玩了一会,她说她以前见过这只狗的。和他说再见,他说以后在宠物公园见,说得很到位。妈妈的电动单车载着他们两个走了,见到了他姐姐和他妈妈的背影,没有见到他的背影。很有趣的一个小男孩,穿白衣的和小黑抱到一起的小孩。
她出来的时候,自己有点走神,大概是因了这小男孩。她手里举着装了泥水的塑料杯,说是她的两个杯子中的一个破了,她的实验要重做。跟她说:找老师要一个好的就是啦。她说老师说要还回去的,老师说要赔的。那怎么办?这会去那家文具店问问,有没这种杯子卖?她点点头,我们朝那方向去。
文具店里的一次性杯要矮一些,跟这个不一样。继续往前走,就那么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她一个劲地在说要还回去,原样。这让自己跟她急起来:你回头就把这个破杯子还回去,赔钱可以,如果老师说要赔原样的,你就说我们已经试过了,没有买到,她要是再找你,你让她来找家长好啦。她也急了。
在我说我们已经穷尽了办法买到之后,她冒出一句:你说谎。那时,我说的是,假如我们进大超市去也没有见到这种杯子的话。她这么说,是当我不进大超市了就这么说。扭过头去,朝她: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进超市去试一试?她点点头。她手里拎着个坏的悠悠球。我们说好:先去买个好的悠悠球。
悠悠球没见着,她破了的那杯子,倒是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是她根据杯底的字样发现的。值得庆幸,将这个破杯子和那整整一包新杯子搁在一起,拍照留念。先前两个人之间的紧张,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了,笑着将她轻轻地抱一抱:祝你好运,感谢这家超市,刚才你那模样,就像是要把我吃掉似的。
重又想起,把过往这几句祷告词找出来。就像是个小孩,去翻那久不翻的箱底,在有意和无意之间,想要见到什么。这几句,就像自己夸口要每天唱歌那样,没有几天被自己想着去念;这几句,就像偶尔听到或者想起某首歌曲的旋律时那样,总会莫名地让自己,心生感动。
感谢你,我的同学,因你的同在,我能够学到和做成。
感谢你,有生命的,因你的同在,我的生命得以充盈。
感谢你,无生命的,因你的同在,我的世界得以丰满。
感谢你,我的上帝,你缔造这一切,并始终与我同行。
那是,在某个早晨,在早醒地躺在床上,响起这么几句的。有头先翻的书中文字的影响,有对不在身边的母亲的生命日渐接近尾声的隐约感知。翻过去了,当时间的脚步不停留地往前走,回头再看那些日子,画面已经模糊到让自己无从依稀地想起些什么,却又能籍着这几句,回味当时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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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