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把银锁摊在掌心时，柜台顶灯的光在锁身上流成一汪冷泉。雕花是缠枝莲，花瓣尖儿刻得比头发丝还细，锁芯处嵌着颗绿豆大的红玛瑙，像只半眯的眼。她摩挲着锁身冰凉的弧度，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黄金涨到四百八一克，暂时买不起，先买个银的给未来孩子囤着，真到难处了，这沉甸甸的分量也能换两个月房租。
“老板娘说足银999，我得验验。”她从厨房抽屉翻出美工刀，刀刃在锁侧棱处用力划下。银色外皮像结痂的伤口般剥落，露出底下一截暖黄——不是黄铜那种廉价的亮，是沉在水底泡过百年的旧金，带着种温润的腥气。米米的呼吸顿在喉咙里，美工刀“当啷”掉在瓷砖上，她捏着锁的指节泛白，指腹反复蹭着那道划痕，直到确认那抹黄不是错觉。
第二天清晨，米米揣着锁直奔金店。检测员把锁放进仪器时，她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小姐，这是足金，纯度99.7%，重量386克。”检测员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诧异，“按今天的金价，这锁能值十八万多。”米米踉跄着扶住柜台，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分明是在巷尾那家旧货铺花三百块买的“银锁”，老板娘当时还抱怨这锁压货三年，连手工费都赚不回来。
回到出租屋，米米把金锁放在床头柜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锁上，红玛瑙芯子竟泛出淡淡的血色。她没心思琢磨商家为何拿错，满脑子都是十八万的用途：先还掉信用卡欠款，再给老家的母亲换台新冰箱，剩下的钱存起来当首付。当晚她睡得格外沉，梦里全是金灿灿的光，有个软糯的童声在耳边反复念：“妈妈，锁好哦，别让我跑掉。”
诡异是从第三天开始的 。
清晨米米被厨房的水流声吵醒，她揉着眼睛推开门，水龙头正往下滴水，池子里泡着个拨浪鼓，木头手柄上的红漆已经斑驳。她从没买过这东西，出租屋的门窗昨晚都反锁着。更奇怪的是，水池边缘沾着几缕金黄色的头发，细得像蚕丝，凑近闻有股淡淡的奶腥味。
“肯定是进贼了。”米米安慰自己，却在转身时撞翻了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最上面躺着片婴儿的指甲盖，粉粉嫩嫩的，边缘还带着点没洗干净的奶渍。她蹲在地上干呕，胃里翻江倒海，视线无意间扫过床头柜——金锁上的缠枝莲纹好像变了，原本舒展的花瓣卷成了蜷缩的形状，红玛瑙芯子暗得像蒙了层血痂。
当晚米米不敢睡，抱着金锁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看到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镜头时，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地板。她猛地回头，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窗帘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可下一秒，她就看到茶几底下露出半只脚，皮肤白得像纸，脚趾甲上涂着粉色的指甲油，和白天看到的指甲盖一模一样。
“妈妈，你为什么不抱我？”软糯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米米僵硬地转过头，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她面前，头发是金灿灿的颜色，眼睛里没有黑瞳，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女孩的右手抓着那把金锁，锁身上的缠枝莲纹正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变成一条条细小的金蛇，钻进她的皮肤里 。
米米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看着女孩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绳——那根红绳和她十年前流产时，给未出世的孩子系的一模一样。当年她怀的是个女儿，孕检时查出胎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建议引产。她咬着牙签了字，手术那天，护士递给她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截带血的脐带，她没敢看，转身就走了。
“妈妈，我好冷。”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金锁从她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米米这才发现，锁身上的红玛瑙芯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积着暗红色的血，像个没愈合的伤口。
第二天警察打开房门时，米米已经昏迷不醒。她蜷缩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那把金锁，锁身上的缠枝莲纹长进了她的皮肤里，和她的血管缠在一起，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医院检查时发现，米米的子宫里有个已经成型的女胎，胎儿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手腕上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金店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把金锁。有人说，它被那个小女孩带回了阴间，用来锁住妈妈的灵魂；也有人说，它还在某个旧货铺里，等着下一个心怀愧疚的母亲，把它带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