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只大公鸡,五彩缤纷的羽毛,油光发亮,硕大的鸡冠像一团火焰,金黄的爪子强健有力……。”
我写下这些句子,不是我家真的有那么只大公鸡,而是课文里、电视节目里都在那样写,让我一度怀疑我家根本没有大公鸡。我家的公鸡,它很瘦,鸡冠没有硕大而且总是耷拉着,爪子干燥粗糙,更没有彩色的长羽毛,除了比母鸡高,甚至没有母鸡肥硕。帮助农民捕捉害虫,因为昆虫是它的粮食,至于惩戒坏人,它总是张开翅膀,伸着尖嘴追着我,并试图啄伤我,难道它看透了我是坏人?
当朋友说起什么是理想的生活的时候,对于房前植树、房后垦田、种菜养花、逗猫遛狗,我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对于养鸡鸭鹅之类,尤其是鸡,如果还要散养,我实在不敢苟同。
农村的房子,最可称道的是都有一个院子。老一辈的房子要自己建,建房子是一件大事,不是建房子的花费有多大,而是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先建北边的住房,随着物质的积累,再建几个偏房,而最大的总是家里的院子。院子足够大,也就给了农村人发挥的空间,忙时晒玉米、晒麦子,闲时种菜、养鸡鸭鹅。因为院子足够大,鸡鸭鹅相当于散养,也就异常彪悍,小孩子被公鸡和鹅追得爬墙或被咬伤的事时有发生,跟父母抗争的结果就是得到一根小木棍,父母不是总在家也没有耐心次次护送出门。
公鸡其实是不受农村人喜欢的,不会下蛋,肉质也没有母鸡有营养,唯一能得到的回报就是卖掉后得到点钱。
每当卖小鸡的商贩来到村里的时候,主妇们就会陆续围上去,抓着小鸡来回挑选,即使分不清公母,也要努力去分辨,祈祷挑到的都是母鸡。当母亲装回一簸箩小鸡时,我也会开心地围在一边,黄色的绒毛,叽叽喳喳,一边觉得这些生物真可爱,一边问母亲“应该没有公鸡吧”,母亲则感慨,“没有公鸡是最好的”。
5、6岁的小孩是小鸡崽的天敌,控制不住力道,一把就能掐死。待几个月后,两者的命运就会反过来,公鸡会成为小孩子的天敌。
当家里有一只成年的公鸡的时候,整个院子就是属于它的,出于安全考虑,我则被关在屋子里。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让着一只鸡,即使打不过,可是我为什么要让着一只鸡。尤其是阻碍了我进出家门的路。
从堂屋到大门口,几米远,这一段路程充满了艰辛与凶险。首先要探明公鸡的活动状态,如果它正专注于别的事情,就可以放低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不能发出大的声音,也不能将视线盯着它。一旦公鸡被惊动,往往会形成对视的状态,如果接近大门口就可以立刻飞奔出去。如果刚出发就被发现也可以退回到堂屋,再寻找机会。最不幸地就是卡在不前不后的位置。那个时候,人就成了鸡的猎物。
公鸡不会立刻发起攻击,它会慢慢地观察,一开始,它会高抬腿,慢落地,一步步靠近,如果我立刻狂奔,它会张开了翅膀,奋力在后边追赶。如果我保持不动,它会低下头,翅膀上抬到极限,然后张开翅膀,脖子周围的毛炸开,喉咙发出低吼的声音,吓得我哇哇大叫。
有时候父亲实在看不过去,会鼓励我说,你走就行了,我给你看着(那只鸡)。这个时候就应了那句话,有恃无恐,无畏无惧,豪壮地迈出步伐,尖叫着向外飞奔而去,呐喊声像发泄,像开心,像是为了安全而发出的欢呼。
现在,农村人已经很少再蓄养禽畜了,但童年的阴影却依然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