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夜宴,笙歌曼舞,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此刻应该还是在那处八角阁楼饮酒抚琴赏月,而此刻,行军的队伍轰轰隆隆,马蹄声混着车轮转动的咿呀声让人惶恐不安,只因西王姬朝一句话,寻遍天下技艺精湛的琴师为宫廷编舞配乐,我同这马车上的其它女子的生命便如同蝼蚁一般,全部命运便交付于手中的一把琴了。天子一笑一皱眉就决定了这些人的生与死。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一夜,车队终于来到了天子脚下,为了防止有人图谋不轨,我们一个个都被搜了身,还佩戴了副脚镣。姬朝的宫殿真是宏大庄严,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踏入这样的宫楼殿宇,仿佛走上三天三夜也走不到尽头。我们没有去正殿朝见天子,而且被带入了宫里的乐府,这里有很多乐器,琴,瑟,鼓,笙,磬,最让我震撼的是那副庞大的编钟,几乎把半面墙壁都遮住了,我都能想象到宫廷盛宴万人弹奏锦瑟齐鸣的盛况,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里越是繁华我越是感受到深深的孤独。
经过几天的选拔和训练,留下的人只有十个,我很幸运也很不幸,幸运的是我体面活了下来,那些被淘汰的不知道是被充了军妓,还是被达官显贵填了房,不幸的是我将和这深宫寂寞相对。我和我的桐木琴朝夕相伴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生性清冷不与人为伴,再我的眼中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信任的成为朋友,她们都如此冷漠像块木头一样。后来的半个月里在乐师的指导下我和剩下的十个姐妹编了一首曲献给天子,名为朝歌。
献曲的那一日,我同其它乐妓又被戴上了脚镣,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阶梯,我抱着桐木琴一步一步往上走,沉重的号角声响起,空气浸透着帝王世家的威严气息,脚上的枷锁很笨重,这种气氛让我渐渐喘不过气来,我真怕自己会累死在这大殿外的阶梯之上,而此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一支小曲,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氛围,那是种陌生的乡音,却如此这般亲切,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墨绿青衣的男子哼着曲儿从远处经过。这曲子很是好听,我心中竟有种巧遇知音的欣喜,自打我被官兵抓来这宫里,心中便如死灰,无悲无喜,而此刻我竟然清楚的感受到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入殿后不久乐音缓缓响起,我们也都盘腿坐下开始抚琴,舞妓也随之上场,衣袂飘飘,水袖轻舞,动作连贯妩媚如行云流水,我正感叹于这场视觉盛宴之时,转头竟看到了刚才那位青衣男子,相貌俊郎,温润如玉。他端坐在一侧举起酒斛一饮而尽。我看得出神,竟拨错了琴弦。慌乱中我尽量调整总算跟上了拍子,但这是大殿之上,宾客盈门,两侧不乏精通音律的有识之士,我极度不安,怕有人看穿我的失误。
舞曲尽,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我心中暗喜,正要退场之时,却见一名身着异服的男子起身说到“启禀王上,鄙人方才仿佛听到这琴音有轻微错乱之处,不知是哪位乐妓出现了纰漏。”我清清楚楚的听完这句话,每个字都仿佛砸在我的心头上。弹错琴弦事小,危及天威事大。以当今天子的秉性怕是杀尽这台上的歌舞乐妓也不为过。这件事没有余地可选,我弓着身子向前迈出了一步,颤抖着声音说“奴婢鄙薄,见识短浅,初登大殿,看到这盛况与天威,心中惶恐,一时慌乱出了差错,请王上恕罪”话音落,四周格外安静,偶有只言片语的议论。
“你这贱婢倒是能言善辩!”一声呵斥如雷贯耳
我跪倒在地上低头不语,一切就听天命吧。
“寡人可以给你个机会,你且即兴献曲一首,若得宾客欢心,可饶你不死”
歌舞伎全部退下了,偌大的台子上只留我一人和一把琴。我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却又不容许我细细思量,直到余光扫过一旁的青衣男子,方才那首小曲和我对他的初遇之情便在心中开了朵莲,似乎有了某种力量,师父曾说过,琴音是情绪的表达亦是心的表达,只有融情于音,弹出来的乐音才能婉转动听,我仿佛领悟到了其中真谛,手指上下滑落,琴音缓缓响起。
此刻我完全把自己沉浸在曲音里,外界的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山水环绕的亭子里,而对面只有他一人。随着琴音收尾我看向了那名男子,这首曲就当为你而作吧,也可能是最后一首曲了。
“好!”还没等到我回过神这一声叫好就打破了我的思绪,不知道此刻是被吓到了还是惊喜来的太突然。
“此曲旋律优美,跌宕起伏,实为不可多得的佳曲呀。鄙人心服口服,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没有异议吧”仍旧是那位身着异服的男子起身道好,虽是赞美之词却格外让人讨厌。
“哈哈哈……”听到姬朝的笑声我仿佛又看到了生的希望,心中不免欢喜,但又觉得可悲。
得偿所愿,我不仅活了下来,还被分配到了一位太史的府邸,这里也有不少乐师,终日里弹琴唱曲,倒也不冷清。
一日黄昏我正在院中闲逛,忽闻佣人的请安声,随之而来的便应该是太史了,只是我没想到眼前走来的太史竟然是那是大殿内的青衣男子。我慌了神,忘了请安,直到他向我走来,我才低头作揖。
“在我的府里,不用戴这个东西。”他说着便向下人要了一把钥匙蹲下身子替我打开了,我有点受宠若惊,想要下跪行礼表示谢意却被他一手拦下。“姑娘不用多礼,天色已晚早些安置吧。
回去的路上我脚步轻盈,就像自由飞舞的蝶,心情也仿佛豁然开朗了。可能是我孤独惯了,遇到一点温暖都能解冻冰河。这么久了我像个冬眠的虫子一样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我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我害怕别人打破它却也极度渴望温暖。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矛盾左右挣扎。
日后的很久我都没再见到他,天气转凉,我大病了一场,也托人取了药方,每日一碗的喝着,却始终不见好转。我躺在榻上浑身冰冷没有一点力气,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我用力睁开眼睛,是太史,手中还端了一碗热粥。
“听闻姑娘久病不起,小生特意熬了碗花粥,这天气渐凉,暖暖身子”
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奴婢谢过太史”这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很弱。
“不必客气,我喂你喝吧”他说着便轻轻的递到我的嘴边。
我是万万想不到想我们这些低下的乐妓竟然还会有人理会,而且是太史亲自过来,他一勺一勺的喂给我,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哭了,哭得很伤心,生病不苦喝药也不苦被人欺辱责骂我也从未掉任何眼泪。但是这一刻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外掉。把他都吓到了。
“我没事,真的”我擦干眼泪努力对他笑
他陪我坐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临走时嘱咐我按时服药注意休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大概这就是人间的温情吧,虽然连朋友都算不上,却是这种温暖支撑着我熬过这苦寒的冬日,虽然病榻之上的日子难熬,但念着那日的热粥,这年岁竟也一天一天悄悄过去了。
身子稍有好转我就按捺不住又开始练琴了,这天夜里我难以入眠,去门外走了走,月色照射在庭院里,透过树干留下点点疏影,一时间我竟思念起了故里,故乡的人和我同样能看到这一轮明月,只是我却看不到故乡的人。不一会天空竟雾蒙蒙的下起了小雨,我躲进了屋子里,多点了几盏烛火,屋里一下亮堂起来,门开着夜风吹来,烛光摇曳,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地上泛起几圈涟漪。我坐在琴旁即兴弹起了曲。
随着琴音响起,我的思绪也随这琴音远去了我仿佛能看到城门外的万家灯火,官兵或许正在街道巡逻,妇人还在哄着宝宝睡觉,勤劳的丈夫刚刚踏入家门,老汉还在石磨旁磨着豆腐一圈又一圈,或许有人哭有人笑,但他们都是自由的,哭也自由笑也自由,不像我,想到这里,竟不自觉的掉了一滴眼泪。“嗒”的一声落在琴面上,我睁开了眼睛看向门外,竟看到了一个人影,我惊坐了起来,迅速上前关上了门,上了门栓。
“姑娘,小生无心惊扰姑娘,只是听这琴音听得入迷,便跟着琴音来到了这里,若有冒犯,还请姑娘谅解”
我背对着门一声不吭,听这声音像是太史,过了片刻门外没了声音,只有雨落的滴答声,雨还下着,他还没走远。我顺手拿了件蓑衣打开门递给了他。虽是小雨站的久了,也会浸透衣衫的吧。
也许是欣赏我的琴艺,他隔三差五都会来听我弹琴,一来二去竟也熟络了起来,我没读过什么书,他便教我写字,我们一起饮酒,赏月,谈古论今,他说第一次在大殿见我便被我的琴音陶醉了,我低头不语没告诉他那首曲子便是为他而作。他说人生得我这样的知己便没什么遗憾了。而你对我而言又何止是知己那么简单呢。我心里这样想着。
一次下午他突然偷偷带我溜出宫去,说带我去一个地方,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离开宫里,正值初春杨柳都抽了新枝,跟我想象的一样,到处都充满了生机,而今真的身在其中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能闻到青草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山野。
我们来到一处围着篱笆的小木屋旁,停下了马车,木屋的后边有一片湖,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四周环山,山上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庭院里有一棵枇杷树,绿油油的叶子十分茂盛,树下有石板石墩,很是雅致。有那么一瞬间我被这种惬意的环境迷住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我十年寿命换取这样惬意的一天。
“这是你的故居吗?”我问
“算是。”
“真美”我赞叹道
“是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看着我
“你是说这山水吗?”
“我是说你”
“我不懂诗词歌赋”我低下头,笑自己浅薄
“我教你啊”
他领我进了木屋房间里有很书卷
如果不是他我从未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美的诗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
当我看到“江有汜”这首诗时不解其意便去询问,他却把书收了起来说,这首诗不要读了寓意不好。我疑惑。他停了一会说,是首弃妇诗。
我似懂非懂却莫名感伤。
回到宫里我依旧每天研究琴艺,我本不爱饮酒,却因他爱上了酒。我可能永远无法忘记那日对饮时他说“有琴,有酒,有你,有我,还有何求?”我本不信这世间温情,但因为他我便信了。
作为一名太史他常常为了记录熬到深夜,桌案上弄的乱糟糟,我闲暇时便帮他整理书简和笔墨纸砚,令人不解的是我在挂毛笔的时候竟然被划伤了手指,这毛笔有什么地方不妥吗,然而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天子大寿将至,普天同庆,琴师们又忙和了起来,听说谁的曲子若能得天子一悦,便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我喜出望外,为了谱曲几乎茶饭不思。
“你想提什么要求”他见我这般上心便问我
“还我们自由啊”
他听了后冷笑了一下
“怎么啦”
他转身摆弄起笼子中的鸟儿说道“你觉得,养鸟之人是爱鸟吗?”
“你什么意思?”
“这鸟儿声音动听主人只会把它占为己有供自己欣赏玩乐,才舍不得放飞”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一气之下上前便把笼子打开,鸟儿扑腾扑腾挥着翅膀飞走了。
“你这丫头真是任性,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生在帝王家的人,哪有自由可言”
“我不相信,管它呢,试试呗,再说我们可不是生在帝王家的人啊”我一脸疑惑
“你想要自由吗?”他一本正经的问
“当然啦,非常想,特别想”
“那好,我便给你”
“哈哈”我笑了,“你当自己是神仙吗”
……
不论怎样我还是费尽了我所有心思完成了一首曲子,等再过两天就天子寿辰了,如果不能获得自由,那为太史府添添光也不错。
这两天我都夜不能寐,夜深了还在院子里闲逛,却无意中看到了太史,而旁边还有一名黑衣女子,他们凑的特别近,天色昏暗看不太清脸,我躲在柳树的后面,心中冒出了无数的想法,这女子是谁?他的青梅竹马?邻家姑娘?还是爱慕已久的佳人?他仿佛瞒了我许多事情,我想问清楚却又不敢问。心里像笼罩了一团迷雾。他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的。
次日他领我看一样东西神神秘秘的,打开一个精致盒子,里面是两条晶莹剔透的蚕。
“似乎和普通的蚕不太一样”我问
“没错,这是我寻遍各地农桑小户才找来的冰蚕,此蚕极为珍贵,吐的丝更是光滑细腻。”他十分激动的和我讲着,像是分享一件稀世珍宝。
“如此珍贵的蚕丝你要用来做什么呢”我似乎又联想到了昨天的那名女子。
“如此珍贵之物自然要赠与心悦之人”他看着我,眉眼上扬,嘴角轻挑。我轻轻一笑,差点就以为他口中的心悦之人便是我。原先我以为,他都不用说话每个表情我都能读懂,而今我却是不懂了。
“只是,我日夜悉心照顾,这冰蚕也日渐长大,就是不见吐丝。”他又转为些许失落的表情说着。
“会吐丝的,你一片真情,不会被辜负的”我话中有深意,不知他能否体会的到。
他笑了,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明天就是天子寿辰了,你准备的曲子能先弹给我听听吗”
“可以啊”我爽快的答应了。
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庭院里的亭子内备好酒,边喝酒边听我抚琴。
月明星稀,琴声悠扬,清酒陪月光,才子伴佳人,这幅画面太美,美在我的想象里。
“甚好,空灵悠远,回味无穷”他边赞叹着边敬我一帧酒。
我一饮而尽,这酒似乎变了味道,许是我的心情变了味道吧。
翌日,我在偏殿准备入场,却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四肢无力,手指僵硬,我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轮到我弹奏时,双手似乎都不听我的使唤,拨动的琴音沙哑刺耳,断断续续。
“大胆贱婢,如此这般聒噪,还敢前来卖弄”
天子一怒之下把我关进了大牢。
身处冰冷的牢房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回想近两日的饮食并没有差错,而我的手究竟是怎么了?
过了半日,听见牢头议论着,大殿上一曲惊人的不是精通音律的琴师竟然是位太史,真是多才多艺,深藏不露啊。
“太史?”宫中的太史不就只有他一人吗?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他会音律。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而我竟然轻而易举的被放走了,触怒天子不是死罪吗?
我抱着琴,带着一堆疑问回到了太史府,直奔他的书房,下人一路拦着我,我还是闯进去了。
进门看到他竟坐在琴旁弹着我昨天那首曲。
“太史真是好记忆,这首曲我练了三个月才融汇贯通,你才听了一次,便能弹奏了”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但真相就如此残忍的一点一点揭开。
“有心自然能过耳不忘”他停下了抚琴的手,看向我“如你所愿,你现在已经自由了”
“好一句过耳不忘,太史真是有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红着眼睛大声喊着。
“你能猜到的”
“我要你亲口说,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在昨天的酒里下了药,这种药能毁你经脉,无解。今天在大殿上我用你昨天的曲子惊艳四座,这可真是首好曲,我向天子换了你的自由,我也因曲成名,一举两得。我们都得到了我们想要的”
“你骗我,不是这样的对吗?我不相信你想要的是名与利”
“你蠢就蠢在这里,你自己想要自由,便觉得我也同你一样?”
我心如刀割,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枪林弹雨一样打在我身上。
“你怎么能如此残忍?我爱琴如命你毁我经脉,我视你为至交,你骗我利用我,这就是你给的自由吗?代价太大了,我消受不起。”
“话不能这样讲,我们本是殊途两路,各有各的追求,想得必有失,鱼和熊掌哪能兼得”
“你我从前的种种都是假的吗?”
“你信它便真,你不信它便假”
眼泪如鲠在喉,我此刻竟想起了那首江有汜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我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念给他听,他低头不语。许久,才说了一句“冰蚕吐丝了”
我笑了笑,“祝你早日觅得良人,也祝你能前程似锦。”
”莫哭”
“你还不值得”
“确实”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珍重”
我手指紧握着琴上的四根弦,琴弦细而弹,勒着手指极痛,然而十指再痛也不及心痛之万分。琴弦断,恩义绝。
我背着断了弦的桐木琴,一步一步走出宫殿,我步步回头,步步伤心,我本以为我离开宫殿的时候便是我最快乐的时候,看来是我错了,无琴无你,我要这自由有何用?又哪里有快乐可言。耳畔好像又响起我们熟悉的那半部阙曲,是你弹奏的吗?而我已经听不出这琴音是喜是悲。
故里的路途遥远,那里已经物是人非了,老旧的房子空无一人,我心灰意冷,也无牵无挂,我的手指依旧僵硬,我再也不能弹琴了。我万念俱灰,倒不如一死了之。
我趁着傍晚走到村子旁边的河边一跃而下,河水冰凉刺骨,我呛了几口水,被路边的人救了,醒来之后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这种死法太难受了,我又寻条麻绳,挂在房梁之上,绳子嘞着我脖子的时候脑子瞬间涨的很,难受的我有点后悔,就在这时绳子断了,怎么连死都这么难?我又跑到郎中那里买了副老鼠药,我做了好饭好菜把药掺和进去,这下总会死了吧,过了半日腹痛难耐,紧接着就是拉肚子,过了两天竟自己好了,这是泻药还是老鼠药啊?我把剩下的药扔给郎中,骂他老眼昏花。
死太难受了,折腾了十多天,我有点精疲力竭,我躺在床上看着阳光从烂掉了的窗户纸里透过来,我好不容易自由了还是过两天再死吧,阳光明媚,风也轻柔。好像经历了几重生死之后竟把悲伤也冲淡了。
又过了半月,我竟然发觉手指渐渐灵活起来,再琴弦上划了几下,似乎又能弹琴了,只是断了一根弦的琴终究成不了曲。
我背着琴带上银两,入城想要换副琴弦,走在街上听人私下议论,说什么西王兵败逃往楚国求救时,被人刺杀了。如今是东王接管城池。我大惊失色,问是何人刺杀竟也没人能说个准确定论,只是听人谣传凶器竟然是一只毛笔。暗器深藏,杀人无形。
我好像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我跑出城外,一路来到了那日他带我来的小木屋,我走进屋子里面空无一人,我发了疯似的翻来覆去找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可能是一封信,一个物件,我总觉得他会留给我点什么,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消失了。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找到,我心有不甘,扭头却看到门外有一名头戴斗笠身着素衣手持长剑的女子。看身型似与那日太史私会的女子相似。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她一定会告诉我真相吧,然而我又怕她说些什么。
“属下是太史的密探,也是太史与东王的私下联系线人,太史他……”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眼睛涩涩的,似乎是太久没有见到这样明媚的阳光了,照的眼睛生疼。
“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了,太史是东王安插在姬朝身边的刺客对吗?他用计骗我出宫是怕我受牵连对吗?我几次三番寻死未果都是你在暗中保护是吗?你还想告诉我什么?”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她愣了一会紧接着说“太史他,有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当我看到她手中的那个精美的盒子时,我没有打开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接过盒子蹲在地上。“他不会再回来是吗,但凡他能有一口气他也会亲自交到我手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盒子里是什么,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涌。“是我蠢,是我蠢。”我恨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忙都帮不上。
忘了过了多久,我平静了情绪,身旁的女子一直在默不作声的陪着我。我转头对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在寻死了,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会替他感受这林间的风山间的月,我会带着他对我的期盼好好活下去”。
夜幕时,门园半开着,烟波浩渺,燕子悄悄在树杈上筑了巢,月色倾颓,我静静的坐在园里的石板上小憩了一会儿。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副琴弦,丝丝缕缕,晶莹剔透。我的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他说的的那句“冰蚕吐丝了,珍贵之物自然要送给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