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堂教主

古太奶接过襁褓中的我!据老妈后来说,说也奇怪在她接过我的一瞬间我竟然不哭了!

母亲在炕上擦着眼泪!此时外屋灶坑边抽着旱烟的爸爸也起身,附耳到了屋门边!他虽然不信邪,但我毕竟是他儿子,还是比较关心的!据后来父亲说他当时主要是比较好奇!好吧!算我自作多情了!


太奶打开了小棉被,先摸了摸我的小手,又摸了摸我的头信儿,将我递回了母亲!起身下地,趿拉着鞋,先从红木立柜最下面拿出了一个不大的圆形草垫,放到了八仙桌前的地上,又从抽屉里抽出了三根草香和火柴,点燃了香,太奶双手拈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到了香炉里!退后了两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神归神仙归仙,过路内外听真言;是谁记那前世过,是谁书那后世缘;金童到底有何错,报与弟马听心间;阳间自有阳间法,阴间自有阴司权;万望老仙开慧眼,上方下方护周全!”

古太奶念叨完了,上了炕!双腿盘了个脚心朝天,不紧不慢的往烟袋锅里捏着旱烟屑,滑着了火柴点上!“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好像是在等什么的样子!

母亲毕竟年轻刚20来岁,抱着我有些不知所措!父亲依旧在门外站着,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


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原本静坐的古太奶,突然深猛吸了一口气,身子前倾,双眼发直的盯着我,又填上了一袋烟点着,嘴里叼着烟嘴,四十多公分的烟杆就那么直勾勾的撅着成水平状,双手半握着,胳膊撑开放在腿上,嘴里囫囵不清的说:“给我来口哈拉气儿!”声音很尖,完全不是太奶的声音!

听到这话的母亲当时身上当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脸蒙圈的颤抖着说:“奶!什么是哈拉气儿,我不知道在哪啊?”

“哈哈…我…不是你奶,酒在那个立柜里面!”太奶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立柜!

打小在农村长大的母亲,耳濡目染也听说过这方面的事,猜想估计是太奶家的老仙来了,心情平复了下,扭头冲外屋小声的喊向父亲:“长福,在找个碗,到立柜里给老仙拿酒!”

听到喊声的父亲,倒挺利索!推门而入直奔立柜,开柜门儿,找酒,关柜门…环顾了四周没看到富裕的碗,心里一急直接把八仙桌上的供碗拿了下来,将水泼到了地上,打开酒瓶盖倒了大半碗,递放到了古太奶腿边的炕上,由于太着急洒到炕上一部分酒,父亲也没敢去擦!拎着酒瓶就那样杵在了炕檐边!

古太奶没有不悦,左手拿下烟袋杆,右手端起酒碗扬起脖,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擦擦嘴,尖声尖气的说:“你家小金童的事我看不了!”

听到此话,当时我爸心里飘起无数只草泥马:你这什么老仙啊!看不了,还装大半蒜!又是抽又是喝的!就差没给你磕头了!不过想总归是想,父亲拿起酒瓶又给倒了半碗酒,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有些按捺不住了:“老仙,您费费心只要孩子能得好,我们怎地都行!”

“哈哈…虽然我看不了,不代表我家掌堂教主看不了!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弟马吧!本座打马归山了!”说着,古太奶又干了半碗酒,浑身不停的哆嗦,闭着眼无力的瘫靠在了木箱前!

爸妈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敢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屋里静的就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过了大约有五分钟,太奶睁开了眼,让父亲去锅里舀半瓢温水!一边喝水一边询问母亲刚才老仙说什么了!

母亲把刚才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听完了母亲的描述,太奶放下了水瓢!十分平和的说:“如果是一般的小事,你一上炕,老仙不用上身捆窍就办了,我端详了半天没查出根角,才请的堂营黄家教主,看来这个事不好办,你们今晚先带孩子回去,明天告诉我闺女,后天晚上八点,你们抱着孩子和她一起过来,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受不住了!”说着,古太奶又闭上了眼睛一副疲惫像!

“奶!这是给您的!您务必收下!”母亲把我交给了父亲从怀兜里掏出十几张皱皱巴巴的钱,正好20元,递了过去!

“不用了!如果冲着这些,我就不会让你进来了!我们家欠你娘家祖辈一个人情,这次就当还上了!你们回去吧!”太奶没有睁眼,摆了摆手!

“奶!我……!”母亲还要说什么!

“我没事,缓缓就好了,放心吧死不了!丫头啊!带着孩子回去吧!”太奶有气无力的说!


父母带我回了家,我还是哭!哭的父母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们不知道后天晚上,古太奶到底要干什么,但就目前形式来看,古太奶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后来在父亲的开导下,也可能是太累了,母亲睡了过去!

第二天父亲拜访了古太奶的闺女,也就是我的二姥姥古玉英,详情告诉了她!二姥姥点头答应了,后天八点准时到娘家!听了父亲的话,二姥姥就明白了自己母亲到底要干什么!那就是“跳大神儿”!

说起跳大神儿,现在已经很少了!“跳大神”在现在的东北已经很少见了。其实‘跳大神儿’的过程也就是请老仙儿上身的过程,与我们在电影片段和某些文学作品中了解的可能有些出入! 不是一般大事的情况下,基本是用不上这道工序! 准备好香炉等应用物品, 大神儿安坐好;二神儿帮兵则拿起单面羊皮的拜鼓也叫文王鼓和打鼓的鼓鞭,腰上系上一串腰铃!一边击鼓一边晃跳,配合着口中吟唱的词汇!直到大神儿有了反应,把老仙请到它身上才停止!二神儿与大神儿身上的老仙沟通,老仙亲口指点安排好本家事情的解决方案,最后打马归山!就算一套基本完整的流程!

二姥姥,基本可以算是个二神儿,据她回想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跳大神儿”了!一个是由于年纪大,二来是没遇到什么非跳不可的事!近些年的事,基本上烧烧香,老仙儿就给出了解决方案!听古太奶说过,她家掌堂教主很少坐堂也很少上身看事!二姥姥打小耳濡目染,基本请仙的唱词唱调都会,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母亲支会自己的意思!

又过了一天!父亲一早起就杀了两只鸡,架起了柴火,退毛,炖煮!记得小时候东北老家,炖家养的笨鸡没有焯水一说,退毛洗净剁块烧油入锅直接翻炒添汤盖锅,大约开锅一个小时左右,鸡肉基本熟了,加入盐调料和土豆蘑菇等!做法基本和现在的山东莱芜炒鸡差不多!

母亲和父亲说了,给古太奶钱她老人家肯定是不要的,那就炖两只鸡端过去给老太太补补,她总不应该拒绝的!就算拒绝,就说是给老仙的!老人家也不好推辞!父亲很是听话一早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开始了忙活!从我打小记事起,天一冷家里做饭的事就是父亲主动安排,尤其冬天,根本不让母亲沾凉水,往往是我还在被窝里酣睡,就听到父亲几声狂吼:“吃饭了啊!”没结婚的时候父亲好赖也是个公子哥,后来硬生生的练成了神厨,直到后来我大了才知道,原来用心爱一个人,真的会做到难以想象的层度,没有那么多刀山火海,有的只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柴米油盐酱醋茶!


大约晚上七点半,母亲抱着我,父亲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鸡肉,奔向了古太奶家!

我老家人有个口头语,那就是无论什么辈份的人在路上相遇,都会不由自主的说上一句:“嘎哈去啊!”如果是晚辈遇到长辈充其量在“嘎哈去啊!”前面加个尊称!他们说这句话的目的绝对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去?”仅仅是出于礼貌!“嘎哈去啊!”就像是英语中的“hellp!”!不说一句就表示对别人不够尊重!这句话,很多时候会被外省人认为是刨根问底儿不礼貌的用语!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就好像东北人听到四川话“你上那儿耍去?”就会误以为上哪里玩大牌赌大局一样!“耍”!在我们那是对赌鬼形象的贬义词!我国的语言还真是博大精深啊!一句两句实在难以说清!

父母在路上遇到了街坊董大爷,他就问出了这句“嘎哈去啊!”我父亲顺口说了句:“是三哥呀!去趟后河!”

董大爷基本就知道了是什么事,点点头,径自离去了!

到了古太奶家已接近八点!听到了脚步声,坐在里屋炕檐上的二姥姥古玉英,出来接过了母亲怀中的我!父亲连盆带鸡肉放在了外屋大锅里,轻轻的盖上了锅盖!

二姥姥小声的嗔怪爸妈,带来了东西,又怕太奶听见!三人假装没事的进了里屋!爸妈和太奶打了招呼,二姥姥将我放到了炕上!

“玉英啊!你上柱香这就开始吧!”古太奶说着,起身挪开了身后整齐的被褥摞,缓缓打开了一只暗红色木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十分精致古朴表面深黄的牛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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