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城馗从背后拍了拍镂玹的肩头,不知道是无意中碰到还是有意在等他。“到前面的酒楼坐会儿?”他不过十几岁的年龄,说话神情之间却显得比镂玹还要成熟三分。
“走吧!”镂玹拦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弟弟走进酒楼,上了几盘小菜。
“哥,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可以带着太阿和琉璃回屠城。我知道你不想娶琉璃那丫头,也是,就她那样的,整天在家里叽叽喳喳的,我听着都快烦死了,要是她真成了嫂子,那我们的日子就真的是没法过了。”城馗拿起小二放在镂玹面前的那只碗,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起来。
“再怎么说琉璃也是你半个姐姐,别整天别没大没小的!”镂玹的说教,责骂多余宠爱。
在那个管教甚严的家里,城馗在父母面前乖巧的很,但是一离开父母的眼前就苛刻许多;而镂玹呢,在父母眼里是一块难成器的朽木,尽管如此,因为是长子,父母对他的期望是最高的。所以,在那个家里,无论城馗怎样在父母面前表现自己,父母对他的爱也只是宠爱,而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动过望子成龙的心思;另一面,镂玹不管怎么闯祸,怎么样让父母失望,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将屠城交到他手上的念头,所以每时每刻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栽培二字。
越是在钱权世家,也是容易出现这样的矛盾,有的不想继承祖上的基业,只想过自己的平民日子,却被逼着担起责任;有的想要一展宏图,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垂怜。
“她不就是比我早出生几年吗?这不该成为我尊重他的理由。”他总是这样,思想看似怪异却又不得不说他的一些话的确说的很深刻,完全没有狡辩的嫌疑。“哥,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我不需要知道你的理由,我只想知道你是想留还是想走?”
镂玹看了这个鬼机灵的弟弟一眼,嗤声一笑。“从小到大,我的心思就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城馗听到这儿,心口微微一痛,他低下头去兀自喝酒。是啊,从小到大,他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因为他总是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当成玩笑话说给自己听,他总以为他还小,听不懂,可实际上,再小的孩子也能够从一个人的无泪的眼睛中看透悲伤、忧郁、绝望与希冀。他从小就听着他笑着说自己的伤心,听他耸耸肩说又一次出逃失败,他不以为然地说着,却将自己的悲伤灌进了弟弟的眼睛中。他睫毛修长,在眼光下泛着金黄,他看着哥哥在自己的面前微笑,却觉得有人掐紧了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呼吸。
“既然知道瞒不过也就没有什么好瞒得了,你若想留我今天就带她离开这。”
“不用了。”镂玹叹气一声,“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回去吧,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的。”他耸耸肩,露出清澈的笑,倒了一碗酒。
“你可要想好了,说不定这次你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镂玹端起酒碗的手停在那里,微微一怔,是啊,想必这次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不回去我又能怎样,在别人面前无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我都能够做到我想做的,可是对于她,我却当真是没了半点法子。
“先往回走吧,说不定到了城门口我就做好决定了,到时候我再掉头回来也不迟。”
城馗听到这样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失声一笑,“第一见你这么没有主张,以前不管是冲动闯祸还是挨打跳墙,你都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犹豫过,看来你还真是遇到难题了。”
“的确是个难题,你小孩子家就别管闲事了,趁着还没回去一路上好好玩玩,别回家了又后悔没能尽情玩过。”
“你以为我是你啊,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贪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闯祸?”
“说什么呢,连大哥你都敢嘲讽?”说着,镂玹丢过去几颗花生皮,被城馗轻松躲过了。
“我这可不是嘲讽,贪玩怎么了,人活着不是图个快活吗?像你这样贪玩的个性,别人想学都不能放下一颗争名逐利的心去学呢!”
“你这张嘴真是像极了我,如果我算是个强词夺理的主,你应该就是头头是道、语出惊人的货!”镂玹瞪了他一眼,也拿他的口才无奈。
“我就只是说句实话而已!”
“行,实话,你现在正好是可以好好玩玩的年纪,就别管我的事情了,别再过几年你想玩都没有心思完了。”
“你见我什么时候因为不能玩而不开心过?”城馗突然问道。
“是没见过,但是你也不能整天都将时间用在学功夫、念书上,你不是也说人活着就是图个快活吗?难道你的快活就是每天雕刻自己?”镂玹想到时刻都很用功的弟弟不免有些心疼。在所有孩子都在玩耍的年龄,甚至连他自己都还整天想着往外跑的年纪,记忆里的他总是大门不出在院子里练功,他似乎连自己的童年都没有。镂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用功懂事的孩子,可是他却觉得他的勤奋夹杂着一种沉重的悲伤,尽管他从未承认过。
“只要你能快活就好,我只想取代你当上城主。”他还是这句话,一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抱负。
“你为什么一直都要当城主呢,难道你没看见爹娘因为屠城的未来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的,如果你想称王,离开屠城,大哥相信你不管到哪里都能够打出一片天下。”
“可我就想做屠城的王,做一个可以屠城中掌控一切的王。”城馗笑着,此刻却天真的像个孩子。
“你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呢?屠城就是一块烫手的铁石,谁接过来都必定会烫伤自己,甚至还会为此付出生命。”
“那你还不是一样,注定要接过这块被烧红了的铁石,既然你不想要,为什么就不肯给我?”
“城馗!”镂玹真的不知道给怎么劝说了。
“如果你不想给,那我们就继续比下去吧,总有一天我会让爹知道,我才配成为下一任城主。”他的笑里带着诡魅,看不透的心细透着算计,可动机又显得是如此的单纯。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想当,只要爹娘点头,我还求之不得呢!”镂玹甩下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哥,你该像现在这样潇洒地活着。”
城馗看着镂玹离开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眸色清亮,像一块不食人间烟火的水晶。
小风驾着马车往王宫的方向赶去,尘土飞扬,复又驶入街道。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吓飞了不少路人,迎面朝承渊的马车驶来,小风赶紧拉紧了缰绳,快马从车旁若剑划过。
“什么人啊这是,如此猖狂!”承渊不探出头来观望,马蹄之下尘土飞扬,那骑马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小风,慢一点,别跟那人似得,非要伤了人不行。”
“是,少爷,你放心吧!”小风应声道,小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老人小孩。
“停车!停车!”一个乞丐抱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步履沉重跑过来,拦下了小风的车。
“小乞丐,你干嘛拦我们的车啊?”小风赶紧停了车。
“又怎么了?”承渊掀起车帘。
“公子,借马车一用,救人要紧啊!”小乞丐边喊着边将孩子放上了马车。
“救命?”承渊顺势接过孩子,只见孩子的身上满是尘土,脸上还有轻伤。“这孩子是怎么了?”
还没等承渊说什么,小乞丐早就爬上了马车,小风拦也没拦住。
“刚才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骑马飞奔而过,小豆子就被马蹄踩过晕倒了。前面过了桥头没几步就有一家医馆,快带我们去!快啊!”小乞丐催促道。
“小风,去医馆!”
小风瞪了那乞丐一眼,然后朝着乞丐指的方向驶去。
“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承渊说着检查起怀里的孩子。
那小乞丐看着他,想起了在哪见过,笑一声道,“还没谢谢公子那天没有当场拆穿我。”
承渊抬头看了她几眼,道,“我们见过?”
“见过,在福来客栈,我正在偷客人的钱包,你当时就盯着我。”她煞是得意地讲到。
“是你啊!”承渊这才想起那天的事情。
“对,是我,你那天为什么放我一马?”小乞丐追问道。
“就是看那几个人不顺眼,所有就不想出手相助。”
“你也看他们不顺眼啊,我也是因为看他们不顺眼才顺手牵羊对他们小惩大诫的。”
“这么说你偷人的钱还偷出道理来了,那他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的度化?”
“那倒不用!”小乞丐怡然自得。承渊看了真想将她踢下车去,后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怀里的钱袋。
“放心好了,我不会偷恩人的钱的,小偷也是讲江湖道义的,今天你帮了我们,以后再见面只要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算了吧,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那可未必,上天的心思谁又猜得准呢?”她鬼脸一笑,又表情沉重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小乞丐。
到了医馆,郎中仔细看过之后说道,“这孩子是伤到内脏了,淤血淤积于五脏六腑之中,所以才会全身紫青。”
“你就别废话了,赶紧治就是了。”乞丐催斥道。
“姑娘你催我也没用,我这里可没有能救他命的良药。”郎中冷冷一句,像是见惯了这种悲痛担忧的场面。
“没药?你这不是药庐吗,怎么会没有治病的药!”乞丐不免急了。
“要想救这孩子,需要上好的千年人参才行。”
“不就是千年人参吗?你给我看好他,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他死掉!”说完,她就跑出门去,拉过过路人的一匹马就买了下来,扬尘而去。
“喂,你去哪?”承渊跑出来喊她都没追上,“你一个乞丐上哪找人参去?”承渊自言自语,“莫不成又是去哪偷去?”想到这他只好摇头叹气,回去看小豆子的伤势。
“少爷,那小乞丐不会是把这孩子丢给我们了吧?”小风担忧地问。
“应该不会,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会丢下这孩子不管的。”
已经等了很久,小风跑出去张望了不下四次,可是街头却连一个乞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再一次垂头丧气地回来,丧气地说,“少爷,看来这次我们这的要倒霉了。”
“她去了有多长时间了?”承渊也有些心急了,要不是因为半路闯出个小乞丐,想来现在他应该早带着洛伊出了王宫了。
“应该有三个时辰了,你看这太阳都快下山了。”
“她不来我们也不能丢下小豆子不管,也只好等着了。”承渊一声叹气,转过身来担忧小豆子的伤势。
“郎中!郎中!人参来了!赶快救人!”小乞丐刚一进门就大喊。
“你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丢下这孩子自己跑了呢!”小风在一旁抱怨道。
“我怎么可能丢下小豆子不管!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小乞丐气喘吁吁地瞪着小风发火。
“你不会又是到谁家去偷的吧?”承渊问道。
“偷?随你怎么想,反正小豆子没事就好!”乞丐揪心地盯着小豆子。
“既然你回来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承渊示意小风去牵马。
“大恩不言谢!”乞丐半跪在榻前连起来都没起来,连回头也没回头,担忧地看着小豆子。
承渊刚想走,又想到什么走回来,从怀里掏出几吊铜钱,放在床榻前道,“这是给孩子看病的钱,以后别再偷东西了,你要是被人逮住了就没人照顾这孩子了。”
乞丐听了,抬起头来,承渊已经走了,她追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感觉。
承渊没有令牌进宫,只有走墙头。小风将马车停在宫外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寒冬已至,夕阳已下,他打了一个寒战钻到马车里睡觉。
绝云和吴王坐在殿内榻上聊天,林川白躺在房梁上似睡非睡,酒鬼趴在绝云身旁睡着了。
“今天那个星月又跑来找我,说什么今日星象有变,吴国会有动乱?我真是听够了她的星象说,她上次闯下的大祸我还没有找她算账,她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派胡言。”
“她说的也并非不可信,我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意外?你差点因为这个意外命丧黄泉好不好,一想到那些天你半死不活的模样,我都想砍了她的脑袋,要不是看在她救醒了你的份上,我早就将她撵出宫去了。”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她既然提醒你了你防备着点就是了。”绝云轻声而语,玩弄着酒鬼的丑模样莞尔一笑。
吴王也随之一笑,像是在看自己的王妃。
“你说这话还真有几分当王后的样子。”他凝目而望。
绝云抬起头来,道“你要是再说‘王后’这两个字,我想就该是我回越国的时候了。”
“你敢!只要你前脚踏进越国的土地,我吴国的兵马后脚就跟上。”
“你真人怎么这么任性而为,哪像个君王,简直就是街角巷口的泼皮无赖。”
“哎,你还真就是说对了,两年以前我还就是一个正宗的泼皮无赖。”他一丝坏笑,凝视着绝云的双眼。
绝云不再答话。
“洛伊,你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做我的王后?”他目光深情。
绝云放下酒鬼,从榻上下来。
“洛伊!”吴王赶紧追上来,拉住她。
林川白像一片羽毛落地,一把抓开吴王的手,将绝云拉到一边。
“你别每次都像鬼一样一声不响地出现好不好,突然有一个骷髅架子出现在面前会吓死人的!”吴王大声道。
“我可不是突然出现,我是随时随地都在,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害怕一具骷髅站子你面前吗?”他转了转头骨,活动活动全身的骨头。
“你要是真把我惹急了,小心我一把火超度了你!”
“超度的事就不劳吴王费心了,老天会给我安排好良辰吉日的。”
“你!”吴王怒眉倒立,刚想向前与他动手,就看见殿外有一个人影闪过,接着就是打斗声。他放过林川白,出去查看情况。
“乌鸦!抓活的!”吴王冲着殿外乌鸦的身影道。
“大王,此人是承渊!”乌鸦一边应付着,一边大声回答道。
绝云和林川白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
“还不让乌鸦住手?”绝云站在吴王的一旁道。
“再等会,看看你这表哥的功夫怎样,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来去自如吧,他也太不把我这深宫禁地放在眼里了。”
承渊一剑而去,乌鸦持剑挡过,昏暗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身影飞速地移动,招式看不真切,但是刀剑声却引来了不少的侍卫,只是没有吴王的命令,他们谁都不敢擅自插手。
一声剑落,吴王和绝云都上前去,因为人太多,林川白不好出去,只有回到殿内等消息。
“好身手,乌鸦认输了!”乌鸦双手握拳拜道。
“看来我这王宫真是挡不住你了,既然这样我倒不如卖你个人情,也给自己一点颜面,赏你一块令牌,让你在吴国上下来去自如,也免得我的侍卫被你打的落花流水传出去让别国以为吴国的王宫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闯进来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来要来抢我的脑袋。”吴王说着,抛过去一块令牌,承渊伸手接着。
“好了,乌鸦你还是去喝酒去吧,留在这也没用。”吴王打发道,又命侍卫退下。“来都来了,进殿坐坐吧!”
“表哥,你怎么又回来了?”绝云上前道。
“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带你回山庄!”
“回山庄?你不去屠城了?”
“现在他不需要我们了,屠城那边有人来接他了。”
“是吗?”绝云心事凝重。
“伊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走到大殿前,承渊拉住了绝云。
“回去?凭什么?就凭你打败了乌鸦?”吴王站在殿前质问道,“你不要以为吴国就只有一个酒鬼乌鸦,我宫中侍卫不下千人,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过一个人多势众。你别忘了,那个镂玹就是被我宫中的侍卫下网抓住的,尽管到了天牢又让他给逃了。不过我想说的是,纵然你武功再强,也别想逃出我宫中的天罗地网。”他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进来容易出去难,若不是每次我让手下人放你走,我想你早就已经被关进天牢了。”他转身说道,“你终究不是那个镂玹,不会有个精于下毒的相好迷倒了整个天牢的侍卫带你离开。”
他左一句有一句地说着,看似随口说说,却是在旁敲侧击地意会绝云,她钟情的那个人早已经移情别恋。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跟表哥单独聊会。”绝云问他。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了,然后在心里叹过一声,在她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外人,不管他是如何地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是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心事,他都不曾走进她的心里,她目光木然,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让开。
他收回自己的叹息,没有应声却已经转身而去,宫内灯火通明,却照不进他的心里。
“镂玹他还好吧?”绝云在轻声问道,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朋友的近况,不想泄漏一点不舍与伤痛,可是她的心思所有人闭着眼都能看得清楚。
“你又何必问他,他现在好着呢!”承渊冷冷一道。
绝云反倒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看着承渊的愤怒的眼睛道,“我都没生气你也就别生气了,说不定那个姑娘才是上天给他准备好的因缘。”
“你都知道了?是吴王说的吧!”
“他是说了几句,不过具体的是我问川白他才告诉我的。”
“林川白?”承渊转身望去站在一旁的骷髅,道,“那晚的事情你都知道?”
“知道,我就在屋顶睡觉,然后镂玹就来了,刚一出了殿门就被吴王的侍卫追上,镂玹走进早就设好的圈套内被逮了起来,不过看他没挣扎几下就放弃的样子倒像是他自愿束手就擒的。我想应该笙儿不肯跟他走所以他心灰意冷就无心动手吧!”
“那劫狱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那姑娘的来历吗?”承渊追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当晚我本想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再救人的,但是就在我想要动手的时候,来了一辆马车,一男一女,那男孩是镂玹的弟弟,那姑娘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但是她非要一个人去救人,说小事一桩,然后就一个人进了天牢,紧接着所有的侍卫就都昏迷过去了,今天听吴王一说,她应该是一个用毒的高手。”
“这个镂玹还真是跟我们隐藏了不少的事情,在一起这么久了,他竟然什么都没说。”承渊气道。
“他本来不就是这样,尽管每天都有很多的话说,但是却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他不想说应该有他不想说的道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承渊瞪了绝云一眼,然后转了情绪又道,“他的事情不管了,我们这就回山庄去,就像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一样像从前一样过我们的日子。”
绝云垂目而下,面色忧愁,千万句说不出的话就写在脸上。
“你还是不肯回去,宁可待在那个图谋不轨的吴王身边都不肯回去。”他自嘲半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选择留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虎圈中,是因为你不想去面对回到山庄之后你与我的关系。”他看着绝云的脸,仿佛她脸上的所有悲伤都在往他的心中转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都没见你什么时候信过所谓的天命,星轨,要不是因为事情关系到镂玹的性命,我想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站出来说你们不合适你也会无视全天下人的不祝福坚持你想坚持的。可是现在呢,就因为你对前世结局的恐惧,就再也不敢前行了,明明舍不下,却还是留在这画地为牢,既不敢上前一步争取他,也不愿后退一步接受我。”他长叹一口气,目光破碎,神情失落,“伊儿,他不是你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存在,而是你微笑的理由。伊儿,你知道吗?十年,我都没有见过你像此刻真实过,即使是心痛,你的悲伤也是真实的。因为他的出现,你那颗在十年前就以死掉的心又活了过来。洛伊,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下一个决定,是向前还是后退,我知道决定很难,但是不要站在这里不动,这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你是知道的,如果你需要时间思考,我们先回山庄,我答应你,婚约的事情我会跟父亲说清楚,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你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是镂玹的出现让我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也是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他在你生命中的分量,所以,只要你一个决定,我会为了你的幸福全力以赴。”
她浅一句深一句地听着,听完之后又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所有的安慰都于事无补,她不敢拿镂玹的性命开玩笑,说什么都不行,不管怎样都不可以。
“表哥,凌千枫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坏,他性格上确实是阴晴不定,但是他对人还是很好的。有时候他在我耳边唠叨的时候,还甚至还能感受到镂玹的存在。”
“他们两个人在耍无赖的时候是很像。”承渊吐出这样一句。
绝云听了无奈一笑,想想也的确如此,只是他永远都没有镂玹身上的那一份绘梦的温柔。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个梦幻的国度,他会给你讲我们的未来,会带你去看明天的日出,看今天的晚霞,会在你不开心的时候滔滔不绝,也会在你失落的时候沉默不语。他有孩子般的纯真,也有智子般的胸怀若谷,他的身上有一个磁场,让你步步都会牵挂着他。
“凌千枫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回山庄的事情过几天再说吧,我一定会回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该留在这,也许是因为留在这就像是留在了镂玹离开的地方。”她说完微微一笑,长舒一口气,然后道,“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吧,表哥先陪我玩几天,等我想回去我们再回去就是了。”
世界上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他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可是他总是会对一个人分外柔情。而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将他否定、排斥,世人也会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在他生命中的某一时刻,也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愿意伴虎而眠,毫不设防地相信他。
凌千枫就是这样一个恶贯满盈,世人眼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虎,而绝云就是他分外柔情的一面,她也是毫不设防地相信他,只是,伴虎而眠的那个人却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大王!”星月站在寝殿外等吴王。
“你怎么又来了,莫非你又发现了什么一场天象?”他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你爹闭关这么些年没出现太阳还是照旧东升西落,现在你被你爹放出来了就每天跑到我面前跟我说什么要天下大乱?”他抬头看着满天安静的星辰道,“明天的太阳还是会升起,就像星象再混乱也会有漫天的星辰一样,你啊,就不要再杞人忧天了。”说完,他走进寝殿。
“大王!”星月又追了进去,“不是星月杞人忧天,明天太阳是会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但是明天的星辰会更加混乱。太白金星东斜,紫微星下坠,天狼星被乌云遮盖,这些虽然并不意味着天会掉下来,但是此种天象表明会有煞星划过人间。我爹因为闭关所有不能知晓今日的灾祸,但是如果他在他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劝说大王的。”
“你给我闭嘴!”他坐在榻前脱下一只鞋子扔了过去,打在星月的腿上停了下来。
“大王,天象自古模糊,只是一种灾祸的象征与警告,既然我们收到了警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好防备呢?”
“我真佩服我用在你身上的仁慈,按常理来说,你早就应该被我大卸八块了,你应该是知道,我就是百姓眼中的商纣王!”他又脱下一只鞋子扔在一边,半倚在床榻上不耐烦地看着她。
“大王,我知道你还对洛伊姑娘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她是个不存在的例外,而现在是一个已经窥破天机的灾祸。”她依然不肯放弃。
“除了洛伊的事情,其余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就算是这是一次亡国之灾,我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将王位拱手他人。”
“我知道大王并不将王位放在眼里,但是请大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在位一天就要为百姓的安危着想。”
“混蛋!我看你真是活够了!”他穿着袜子跃下床榻,大跨几步走到星月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命人扒了你的舌头送给你闭关淸休的爹当下酒菜!”他目光如火,声音恶狠。
她的脖子在他的手心里都快断了,她执拗的神情软下来几分,从执着变为失望,从心急变为心碎,她夜夜遥望的这个男人,她费尽心机想要帮助他的这个男人,现在却要碾碎她的生命。她目光如水,总在快要气绝之际落下一滴眼泪。
他用力一推,将她摔在了地上,他还是放过了她,不明缘由。
“来人,将她给我关进地牢,让她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半颗星!”他斥声而下,甩过衣袖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