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铅笔,怀念曾经的铅笔。
儿时总是喜欢折纸,而我的手笨,却不能在我心想的地方落下折痕,只好拿着短短的铅笔头,尽我所能的在纸上画上线。如果我有自己的铅笔,我绝对不会用一根连食指指根都抵不住的小铅笔头,只因我自己的铅笔总是遗失,别人的铅笔便自然地递至我手。记忆里,那时的铅笔是温暖的,每当他们把剩余的铅笔头借给我的时候,铅笔总是暖暖的,在冬天甚至能温热冰冷的手指。虽总被老师教训,可我的折纸作品却摆了无数,家里也有,学校也有,办公室也有。大概是铅笔头太过不起眼,太过平凡,才没有老师愿意没收我那份仅存的美好回忆吧。
待我长大了些,已然不是整天折纸取乐的孩童,手中的铅笔又被赋予了一层新的含义。每每阿姨教我画画的时候,都会让我舞动铅笔,在画簿上勾勒出一份线稿。纵使我热爱绘画,陶醉于美中,可作为我同学的两名孩子,他们的才能总是远超于我,我甚至被举为大家的反面教材。在那时间的夹缝中,我如同浑水摸鱼般,掏出来了一副画面:“阿姨,为什么画画要先打草稿,不能直接画成稿吗?”年幼的我拿着手中还算充裕的铅笔,仰头望向那位我人生中的贵人。
“打好草稿,才能画出标准的成稿。否则你看,直接画成稿,这条线不就越画越偏了……”阿姨和颜悦色地对我说,我却听出了素帘下传授经书的宠辱不惊,波涛汹涌过后的内心释然。
可悲啊!有些事总是在成稿扭曲时,才开始悔恨草稿的不妥当。而阿姨的话我大概永远不会忘了。
铅笔继续在纸上画线,猛然走进人生中的一处端点。三年级后,铅笔便很少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会弄得满手黑的钢笔。我已不知是多少日子没削木头,多少年没用过铅笔头了。我唯一能找到的温情,也许只有过于机械,过于冰冷的自动铅笔上的一点余温了。我回首望去,名为铅笔的人生之线已然画成。幼儿园小班,到二年级考试,两头的端点历历在目,其间的过程却耐人寻味。
它向前,左转,绕圈,又右转,迷失,加重力度,最后在前往端点的路上如闪电般,带有期待的奔去。却殊不知,它所期待的希望,正是它的终焉。
今天我突然看到了一支铅笔,拿起它,那股数年前的温情跨越了时间,导向那支铅笔。我的手顿时暖暖的,仿佛被人用力握住了一样。我激动地将它装进口袋,又不舍地拿出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当我在回头看去,名为铅笔的人生之线,原来从没有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