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雨似下非下,突然想起儿时某个阶段在我们孩童间传颂的一曲儿歌“星期一的早晨雾茫茫,捡破烂的老头排成行,破鞋子破袜子满天飞……”歌词,我不太记得了,捡破烂的老头这种形象大概也会慢慢消逝在时代变迁的潮流中。只是这会儿我还记得,便寻思着写两句。
小时候住的地方有许多小巷子,巷子很窄,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困难的。在那样巷子里穿梭的除了街坊邻里,还有捡破烂的老头和老太。他们背着灰黄色的大布袋,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略粗的铁丝,铁丝的一端弯成半圆形进而形成类似“钩”的形状。那看似不起眼的铁丝就是他们谋生的工具,他们会用铁丝在垃圾堆里不停地勾啊挑啊,寻得自己看上眼的物件就会往布袋里塞。在物质比较匮乏的年代,人们愿意舍弃在垃圾桶里的东西大多是不得不丢的。你基本上很少看到类似还算值钱的塑料罐子,因为它们会被一般人家用来买散装的食用油或者洗洁精;你也基本上很少看到类似破旧的衣服,因为它们会被家中巧手的女主裁成布条当拖把用;你也绝对不会见到类似过期的食物,因为它们会被塞进家里饲养的鸡鸭的肚子里……所以,其实,我不太清楚他们在掏什么,或者窘迫的生活成就了他们一双变废为宝的眼睛吧。但我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光顾过的地方,垃圾就会被搅得到处都是,各种奇怪的味道也会随之荡起,“破鞋子破袜子满天飞”一点都不夸张。而这一切,在他们看来,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捡破烂的老头大抵都是有职业操守的,但偶尔也游离在“捡”与“偷”之间。我见过一次一群人围殴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理由是他用铁丝钩的不是垃圾堆的弃物,而是失主放在门外的皮鞋,那皮鞋虽说有些破旧,但主人并未舍弃它。那捡破烂的老头钩了那鞋,大概打赤脚太久太渴望也能穿上鞋,他竟鬼使神差地把那鞋穿在自己的脚上,结果被失主看到了,便是一场暴打。那个老头就那么蜷曲着身子在地上,对于偷鞋,自始自终没有否认,脚上的鞋子在几番挣扎后也掉了。他悠悠地从地上爬来,重新背起那个灰黄的布包,看了一眼地上的鞋,低着头,驼着背,默默地走了。他的身后一群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这个捡破烂的偷东西!”“是吗?我家那天丢了一个盆,可能也是他拿的?”“以后要防着这些捡破烂的!”
其实,捡破烂这个行当在当年也是有作业区域划分的,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在家附近的那片区看见过那个老头。在我儿时记忆中,有那么两三年,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得很快。垃圾堆里可以被再利用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捡破烂的老头老太越来越少。当然时至今日,还是可以看见有些老太在垃圾桶里掏那些空的矿泉水瓶,但似乎也是越来越少了。
时代的变迁真的是件很神奇很伟大的事,有些行当终将在历史的洪流中变得不可思议。比如现在的孩子,他们不再能够理解为何捡破烂的老头会排成行。我还是时常喜欢跟儿子分享这些“不再能够理解”,倒不是什么忆苦思甜的交易。只是纯粹分享有趣的故事罢了,毕竟对于我儿时的见闻,他不需要理解背后的辛酸,他只要知道有那么些有趣的事就够了。
我想,如果我想要有一个激动的听众,可以找时间去和二舅聊聊那双被钩走的旧鞋,因为他年轻那会儿也曾因为同样的经历丢过一双鞋,只是捡破烂的老头穿上鞋后跑得太快了,二舅硬是没追上。